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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十的集会着实热闹,哪怕第二天大家都回归生活,该进学的进学,该开铺子迎人的也照常做买卖。可昨日的盛会还是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老李,怎么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有媒婆去你家了?”几个相熟的摊贩一边收拾手上的东西,一边聊起天来。

卖豆腐的摊贩脸上半喜半忧,“昨个陈家二孙子去姻缘树那边,正巧拿到了我家三丫写的牌子,今儿就急吼吼的带着媒人上门了。”

旁人宽慰他,“这不是好事吗?唉声叹气的做什么?陈家二孙子也是个成才的,还在城外琉璃坊里头做工,学成手艺往后还能传后呢!”

“就是,老李你这眼光也太高了,这样女婿还不满意?”

老李脸上带着些犹豫,“小伙子人是不错,会来事,就是个头不算高。不和你们说了,我去知府大人家送豆腐去。”见他这样估计也是松口同意了,毕竟陈家条件是真不错。

老李走后大家又都议论起来。

“李家都是老实人,陈家人的心眼可多着呢!昨天我可都瞧见了,人三丫刚往树上挂竹牌,刘家那小子等人走了就给摘下来了。”

“好小子,我看他早就盯上三丫了。”

“三丫长得那么俊,又能干,哪个不夸?”

“唉,也是缘分到了。”

“别说,我们家二郎昨儿也从树上取了个签子,就是上面没写字,画了个什么花儿,也不知道是谁家孩子。”

“我听人说过,好像是壵族那边,爱画个什么花儿草儿的。”

“壵族的姑娘和小哥儿也不错,听说各个都会织布,织的那布还贵呢。”

“还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得上我们家。”

……

秋收后向来是说亲的好时节,经过集会认识的年轻人许多都顺利成就了好事。

每个人都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怨侣还是爱侣很难说,但只要两人都是踏实过日子的人,纵使有的时候会小吵小闹,努力起来过得也不会差。

“晚哥儿,把你师父师公送走了?”常金花在家里正准备出门,遇上一大早出去送人的孟晚和宋亭舟。

孟晚心情不甚明朗,“是啊,我托那拓带了一队人亲自护送他们回扬州。”

常金花安慰道:“明年天好的时候,再叫他们来西梧府多待一阵子。”

孟晚没说话,他和宋亭舟隐隐有预感,这次见面,可能是最后一次见他们了。

从深秋到过年,孟晚旗下的工坊就在不停运作,其中所带来的巨大收益难以想象。连孟晚都有些眼晕,但他话已经说出去了,咬咬牙还是将其中三分之二的盈利都用在修路上。

他安慰自己,路修得好,他赚的钱才会更多。取之于他,用之于他,非常公平。

他们一家本来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哪怕现在有钱有权了,除了穿的料子买好一些,其余也并没有太多变化。

“来来来,今年你们夫郎生意兴隆,大家赏钱比去年多一倍。”

初一早上孟晚手里就托了个小筐,里面是一筐找银匠打的银花生。他和宋亭舟吃过早饭就留在常金花院子,一家几口都坐在堂上。

宋家的下人们给常金花和孟晚夫夫拜了年,孟晚让他们在他面前排好了队,挨个过来领赏。

“从黄叶开始,一人抓一把。”孟晚把筐放到旁边的边几上,让黄叶先来。

黄叶上前来只抓了两颗银花生,“谢夫郎赏赐,祝您岁岁安康,万事顺遂。”

孟晚直接抓了两把塞给他,“不用替我省钱,这几年你没少劳累,都是你该拿的。”

若不是黄叶不愿离开宋家,孟晚高低也给他安排个管事。如今他家里家外哪里忙去哪里,已经是孟晚身边仅次于唐妗霜的得力助手了。

接下来是朱颜、朱砂、桂诚、桂谦,桂方、桂圆。其中朱砂和桂圆最小,朱砂过了年才八岁,桂圆七岁。

几人规规矩矩的各抓了一把银花生,不管多少,都不敢在孟晚面前抱怨一句。

孟晚把筐里剩下的银花生连筐都给雪生,宋亭舟也添了个荷包进去,里面是小把金豆子,“给阿砚和楚辞发压岁钱留了把,你收着吧。”

雪生嘴角抽搐,“谢谢大人,不过我就不用了吧?”他都三十多岁了,还收压岁钱?

常金花从一旁路过,“我们老家的时候,没成亲的都要收压岁钱,晚哥儿和大郎没成亲的时候我也给包了。”

雪生木着脸收下,转身出了门就把金豆子分给黄叶一半,“收着吧,哥给你的压岁钱,夫郎说明早叫我套家里的车送你去沙坑县。”

槿姑的服役期限已经满了,黄叶与她即将团聚,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激动。

他知道夫郎和雪生哥的好意,满怀感激,初一夜里几乎一晚没睡。初二早上天还没亮就爬了起来,把自己存下来的钱财都藏好,带些几两碎银和铜板,坐上雪生架着的马车出发去沙坑县接槿姑。

初二开始家里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来人送礼,几乎大部分都是宋亭舟的下官,令人欣慰的是没有抖机灵的,送的礼都规规矩矩,不出彩也不得罪人。

孟晚估了大概价值,照常给对方都回了礼。商户中有余家这个老大哥在前,没人敢站出来出头,大家相对平和的过了一个年。

正月十一槿姑被黄叶接回了宋家,不顾自身风尘仆仆,母子俩跪下实实在在的给孟晚和宋亭舟磕了个头。

“当日大人救我一命,夫郎又收留叶哥儿这么多年,两位的恩情,我们母子没齿难忘。”在矿山劳作几年,槿姑已经初现老态,比寻常妇人更苍老几分,实际上她也不过才三十出头而已。

孟晚眼里闪过一丝不忍,“黄叶,快起来,把你娘也扶起来。”

“是,夫郎。”

黄叶揉揉眼睛,扶起瘦弱的槿姑,“夫郎,我娘说想留在做个仆人,她什么粗活都会做,也不要什么月钱,只求夫郎留她一口饭吃就好。”

孟晚无奈的说:“我说放你的奴籍你不肯,和你娘一起在外买座小院不好吗?你如今年纪小,尚不知道奴籍意味着什么。”

黄叶抿着唇,“夫郎,我什么都懂,但我情愿一辈子留在你身边,现在还有我娘也在,我再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孟晚看着他们母子坚定的脸,有点明白黄叶的脾气是随了谁,他折中想了个办法,“这样吧,槿姑也不必卖身宋家为奴,全当是我雇佣你来做活。家里现在不缺人,等年后你去我婆母的店铺帮忙,晚上再回来休息。”

“黄叶,我叫人把你和旁边的屋子打通,让雪生帮你搬张床,和你娘一起住可好?”孟晚询问黄叶母子的意见。

黄叶现在住的是孟晚和宋亭舟院子的门房,旁边有个小的杂物间,打通了之后也够他们母子俩住了。

这已经是槿姑想象不到的好日子了,她忙道:“不用那么麻烦的夫郎,我和叶哥儿住一张床就好。”

比起她来,黄叶就更了解孟晚一些,没有再说其他。果然,孟晚当机立断的把雪生找来,也不必找外人,他和桂诚桂谦三个几下就给屋子打通。顺便把杂物都归整到仓库去,又从仓库里找了一张木床过来帮槿姑按上。

都是半大的小子,刚领了赏钱和新衣裳,干活一身的牛劲儿。

把槿姑安顿好了之后,孟晚去找常金花,说了想让槿姑去常金花店里上工的事。

常金花自然满口答应,她感慨的说:“他们母子俩也算历经磨难,如今终于能团聚了,叶哥儿是个好孩子,她也还年轻,今后的福气还在后面。”

孟晚附和她的说法,“娘说的是,人有奔头,就有希望。”

——

西梧府今年给户部平了账,户部尚书蔻汶的脸差点笑歪,家中夫人问起,难免夸上宋亭舟几句。

“年底城里刮起一阵什么岭南果珍罐的风头,好似就是岭南产的,你猜那名贵的琉璃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蔻汶脑子里想的是还有那个州府欠户部银子,随口应付自家夫人一句,“什么?”

寇夫人一语惊人,“是荔枝!”

“什么?荔枝?荔枝能运到京城里来?那可是足足四千多里路,别开玩笑了。”蔻汶根本不信。

“怎么不能,人家西梧府的商人将荔枝去壳、剥净、留肉,把果肉和糖水一同置于琉璃瓶内,可存六月而不腐呢!”寇夫人急的恨不得拍大腿,蔻汶出身贫寒,走到今天这步不容易,又是身处户部这么要紧的位置,平时在衙门面对其他同僚有多抠门,回到家对家人只会更抠。

寇夫人因为饮食住行太过简朴,平时没少被其他官夫人\/夫郎耻笑。

果珍罐先是被西梧府官府呈到御前,而后便是西梧府的商人大批量把果珍罐运输到盛京城来,一下便掀起一阵狂潮。

如今盛京城里的权贵圈子,也就是寇家没买过这昂贵的果珍罐了,寇夫人再其余人家见识过,回来对蔻汶说话不免带上一丝怨气。

“那果珍罐虽然四百两银子一瓶,可咱们家又不是没有那个钱,买上一瓶又有何妨?你下官只是侍郎而已,还买了三瓶回家,他夫人还在伯爵府的宴席上一阵吹嘘,满席就我一人没见识过,你说丢不丢人……”

“夺少?”蔻汶声调拔得老高。

寇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喷了他一脸口水,“四百两!”

“四百两买一颗果子????”蔻汶难以置信,他都够黑了,竟然还有敢在他面前赚这样黑心钱?

寇夫人翻了个白眼,“不是一颗果子,是一瓶,那可是荔枝,怎么能和寻常果子一样?皇极楼的一顿饭钱还要百八十两的银子呢,荔枝价值千金,那么一大罐子才四百两,已经顶顶便宜的了!”

蔻汶险些被自家夫人气吐血,“皇极楼那是淮南王开得食肆,先皇亲题匾额,御笔赐名,常人想花银子吃都吃不到!”

寇夫人见他脸红脖子粗,也懒得再和他争辩,一甩袖子走了出去。蔻汶还能听到她不死心的嘀咕声,“听说今年的果珍罐就这么一批,晚了就不知道能不能买的到了,明天我说什么也要去买上一瓶。”

盛京城,廉王府——

“这汤水到底有何神奇之处?竟能让荔枝在其内保持六月而不腐?”廉王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瓶最近在盛京大出风头的果珍罐仔细端详。

一位十七岁左右的少年站立在一旁,神情十分复杂,“以臣看来,罐……”他话语猛地顿住,思索了一番才道:“罐身的材质,可能有关系。”

廉王先是因为他突然插话而产生一丝不悦,随后那丝不悦又瞬间消散,姿态暧昧的揉捏了两下那少年的腰窝,“只是最寻常的琉璃瓶,我早就派人去灌玉坊,让里面的工人做了几个拿回来,并不能储存果子。”

少年身姿也算得上长身玉立,靠近耳侧的红痣代表着他哥儿的身份,他穿着一身素净的锦袍,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廉王的咸猪手。

“姐夫,既然太子要留在钦州平乱,不然我们也去看看?”

廉王哼笑了一声,“钦州地势复杂,地处边境一带,不光外族人时不时骚扰,当地劫匪也不安宁,没个两三年根本平息不了当地局面,让太子去挣这份功劳又如何?”

意思是他不想去趟这趟挨累不讨好的浑水。

少年背在身后的手攥了又松,这个蠢货,他要是能斗过太子就算苍天无眼,废物点心!妈的****!

脏话在心里骂了一箩筐,才能把要砍死面前这个蠢货的决心强压下去,心绪平和的继续劝下去。

“钦州确实太乱,殿下千金之躯确实不适合去钦州冒险,但罗家的事既然有了纰漏,人又是死在西梧府,难保会查到殿下身上。”

“罗家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也见识过赫山知县……哦,现在已经是西梧府知府了。宋亭舟确实是个能人,可惜与太子走的过近,不能为我所用。他若是一直在外地为官就罢了,若是侥幸回京,就是他的死期!”廉王不想离开盛京也是有他的考量,如今太子不在,正是他发展朝堂势力的好时机,如此一来,罗家的事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少年见劝不动他心里也没着急,干脆把大招亮出来,“殿下应该知道如今盛京大火的果珍罐是西梧府传过来的吧?咱们的香皂现在已经不赚钱了,若是我们能将果珍罐的配方捏在手里……”

廉王本来平淡的神情突然振奋起来,四百两银子一瓶的果珍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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