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一切,江宁便耐心等待新年到来。
此次南下人员虽多,却过于分散,苏州城内,他整日与袁可立、朱由检待在一处。
由于公务已经处理完了,袁可立便倚老卖老整天把江宁训得跟孙子似的,江宁面对袁可立的说教,也只能强颜欢笑。
袁可立素来铁面无私,朱由检早早就溜得没影了。
此时此刻,江宁忽然发现,自己竟有些想念老温、老魏、老郭他们几个了。
转眼到了大年二十九,江宁忽然收到温体仁、郭允厚、老魏等人归来的消息,顿时大喜过望,立马领着朱由检、高文彩亲自前去迎接。
到了苏州城外,刚至城门口,便见一眼望不到头的马车,每辆车上都装着好几口大箱子,随行官兵也个个面带疲惫。
见到这一幕,江宁都惊呆了,一旁的朱由检同样满脸震惊:“二哥,魏公公、温阁老还有老郭他们,该不会把徽州的徽商一网打尽了吧?
你瞅瞅这架势!”
江宁闻言,有些不敢肯定地说:“应该不至于吧。
魏公公向来视钱财如粪土,老温做事稳重,杨涟只爱惩治贪官污吏,有他们在,定然不会让老郭胡来的。”
很快,几辆马车行到众人面前,江宁抬眼便瞧见风尘仆仆的温体仁、老魏、杨涟,几人赶忙上前,笑着打起招呼。
简单交谈几句后,江宁环顾一圈,发现唯独少了郭允厚,略带疑惑地问:“老温,老郭跑哪去了?
咋不见这老家伙人影?”
温体仁神情复杂地说:“侯爷,郭老大人病了。”
江宁闻言顿时愣在原地,急切追问:“老郭何时病的?
病得怎么样?
严不严重?”
温体仁叹了口气:“就在前几日,郭老大人忽然病倒了,请大夫来看,说是过度劳累,再加上感染风寒,又有些水土不服。”
江宁听罢,顿时坐不住了,赶忙冲过去查看情况。
毕竟郭允厚已是六十多岁、快七十岁的人了,虽说他坑过自己好多次,可江宁也没真正生过气,实在不希望老郭有个三长两短。
他急切地来到马车旁,撩起帘子便上了车,见郭允厚躺在车内,裹着棉被,脸色苍白,立马喊道:“老郭,你怎么样了?”
郭允厚闻言,睁开浑浊的双眼,虚弱地说:“侯爷呀,老夫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您。”
闻听此言,江宁心中更慌了,赶忙说:“老郭,你说什么屁话!
我一直等着你来苏州过年,你怎么好端端搞成这副模样?”
郭允厚叹了口气:“侯爷呀,人不服老不行,老夫估计这回挺不过去了,得吹灯拔蜡了。
不过好在蹬腿之前能再见到侯爷,老夫也死而无憾了。”
江宁顿时满脸急切,在身上一阵摸索,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龙眼大小的丹药递过去,急切道:“老郭,快吃下去!
这是我师傅炼制的六阳丹,虽说不能包治百病,却也堪称灵丹妙药。”
郭允厚一阵剧烈咳嗽,摆了摆手:“侯爷,老夫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不必浪费这丹药了。”
江宁见状,就要上手去掰他的嘴,郭允厚却连连拒绝。
江宁气得直跺脚,最后赶忙领着众人返回苏州城内。
到了巡抚衙门,他第一时间让高文彩将苏州城内所有名医都请了过来。
就连袁可立听闻郭允厚病倒,也赶忙跑来查看情况。
众人在郭允厚居住的小院外来回踱步,十几名大夫进进出出,江宁满脸焦躁:“老温、魏公公,老郭这到底是咋搞的?
之前走的时候人还挺精神的啊!”
温体仁满脸无奈:“侯爷,回来走到半道上,郭老大人还好好的,谁知前几日忽然就病倒了。
大夫开了药,吃了却一直没见好转,所以我们才加快脚步,想早点赶到苏州。”
老魏也唉声叹气:“老郭这身体向来硬朗,咋就忽然病倒了呢?”
袁可立神情严肃:“无论如何,一定要把郭大人治好。
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咱们接下来的事不好办。”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很快,一名须发皆白的大夫从屋内走出,来到江宁几人面前行礼道:“启禀钦差大人,郭大人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舟车劳顿,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江宁眉头一皱,严肃道:“就这些?”
老大夫微微一愣,赶忙点头。
江宁满脸质疑:“你到底会不会看病?
这人眼瞅着都没半条命了,你就诊断出这点毛病?”
大夫满脸无辜:“钦差大人明鉴!
郭老大人确实只有这些毛病,并无性命之忧呀。”
随后一连出来几个大夫,江宁等人询问后,得出的结论都一样。
听闻此言,江宁也有些搞不清状况了,又让人拿来一堆名贵药材给郭允厚治病,随后领着众人进屋查看情况。
只见郭允厚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见江宁几人到来,刚要起身,江宁赶忙说:“老郭,躺着就行,都是自己人,不用多礼。”
郭允厚点头,江宁上前安慰:“老郭,没什么大问题,你就安心养病吧。”
郭允厚满脸急切地问:“侯爷,您没骗老夫吧?
老夫感觉自己都快吹灯拔蜡了。”
江宁赶忙安慰:“老郭,哪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刚才出去的十几名大夫,我都问过了,都说你只是舟车劳顿、水土不服,外加感染了些风寒,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郭允厚点头,江宁怕他又胡思乱想,接着说:“老郭,赶紧把病养好,年后咱们还得去浙江干一票大的。”
郭允厚闻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抓着江宁的袖子急切问:“侯爷,您说真的?”
江宁赶忙点头:“我啥时候骗过你?”
郭允厚顿时满脸喜色:“侯爷呀!
浙江海商那可是个顶个富得流油,到时候怎么着也能搞到一万万两!”
江宁笑着说:“没问题,不就是一万万两吗?
凭你老郭的本事,闭着眼睛都能搞到。”
郭允厚咳嗽一阵,满脸骄傲:“那是自然!
放眼整个大明,若论搞银子,老夫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身后几人也赶忙出言安慰。
片刻后,郭允厚略带心虚地说:“侯爷呀,老夫在徽州给您捅了这么大的娄子,您不会生气吧?”
江宁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老郭,多大点事,反正事情都摆平了,我咋会生气?
再者说,你也是为国出力,那群徽商罪有应得,你不但没罪,还有功。
稍后,我亲自向陛下为你请功。”
郭允厚满脸喜色,连连点头。
随后,江宁叮嘱他好生休养,便领着众人离开了。
当天晚上,江宁依旧与高文彩查阅各地锦衣卫送来的情报,一直忙到深夜才忙完。
随后,他觉得有些饿,便打算去叫朱由检一起吃饭,谁知刚出门没两步,就闻到一阵肉香,顺着香味径直来到郭允厚居住的小院外,只见朱由检也站在院外。
见江宁到来,朱由检赶忙上前打招呼:“二哥,这么晚你也没睡?”
江宁没好气道:“我才刚忙完,哪有功夫睡?
有点饿了,打算找你一起吃点东西。”
朱由检顿时面露喜色:“二哥,在郭大人这小院外,我闻到了肉香,你闻到没有?”
江宁点头,朱由检略带疑惑:“可大夫叮嘱让老郭卧床静养,这咋还有肉香味呢?
闻着还有酒香。”
江宁也满脸疑惑,见屋内烛火亮着,便领着几人前去查看。
谁知房门刚推开,就见郭允厚面前摆着一个铜锅,旁边还有几盘切好的羊肉、一壶温好的酒,此时他正挽着袖子,拿个鸡翅膀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
江宁三人顿时惊得嘴巴张得老大,郭允厚看到他们,也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片刻后,江宁怒气冲冲走到郭允厚面前,冷声问:“老郭,你白天不是还病得要死,眼瞅着都要吹灯拔蜡了?
这大晚上的胃口还这么好,又是羊肉又是鸡翅膀,还喝着小酒,你这看起来可不像生病的样子!”
一旁的朱由检也赶忙问:“老郭,你怎么回事呀?”
郭允厚眼珠骨碌一转,赶忙说:“侯爷呀!
老夫的确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想着临死之前吃顿好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江宁冷声问:“那你给本侯说说,什么原因?”
郭允厚沉吟半晌,开口道:“因为红烧翅膀我喜欢吃。”
江宁顿时气急反笑,冷哼一声:“那大夫让你卧床静养、饮食清淡,你怎么不听?”
站在一旁的朱由检猛地一拍脑袋:“二哥,我明白了,肯定是老郭嘴馋了,所以才偷偷吃肉喝酒!”
江宁看着此时郭允厚面色红润、吃得满嘴流油,哪里像生病的样子,顿时也清楚,这老家伙定是怕自己怪罪他在徽州搞出的那一摊子事,才装病蒙混过关。
他随即冷哼一声,拂袖离去,刚走没两步,又转身将桌上的羊肉和烧鸡全部端走,转头对朱由检说:“五弟,把酒也端走,让这老家伙先吃几天素的!”
朱由检赶忙点头,端起酒壶就往外走。
一旁的高文彩见状,也从郭允厚手中拿过吃了一半的鸡翅膀,满脸笑意地说:“郭老大人,您如今有病在身,不能吃这么多肉。”
说罢,便跟着江宁等人一溜烟走了。
郭允厚见状,一阵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