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布置之时,擂台下的众修士还没意识到什么。
现如今阵法收起,众修士们才全都悚然而惊。
擂台下修士,绝大多数都是练气修士,筑基修士也不过几十人,金丹修士或许有三四个,但也没几个主动显露身份的。
在这些修士们眼中,金丹境界大修士已经是绝对的强者,毕生的追求。
就在他们众目睽睽之下,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个金丹大修士在他们眼前被击杀,夺走金丹,烧成灰烬。
何其惊人!何等凶残!
这天骄名帖第四人,厉不同,竟是如此凶横之人!
再看那擂台上胡子拉碴、手持飞剑的中年人,谁能不在心底由衷升起几分寒意?
韩榆收起阵法后,目光扫视擂台之下:“还有人要挑战我的吗?”
只是这一句,这一道目光,所及之处,人群便不由自主后退。
仅留下寥寥几人,还在远处。
人群之中的万象宗弟子兰可尚亲眼所见这一幕,顿时便感觉头皮一麻——这能是我们万象宗的人?怎么想都不该是吧?
这么干脆利落就挥剑斩杀一个金丹魔修,这到底是我们万象宗的人伪装成剑修,还是玄剑宗的剑修伪装成我们万象宗的人?
若不是宗门已经强调过,魔星韩榆不在此处,兰可尚立刻就要以为这是魔星韩榆。
毕竟天底下能有几个年轻的金丹修士,又恰好这么斩杀金丹修士如同砍瓜切菜般容易?
另一边的酒楼三楼,靠窗位置,魔莲宗真传弟子、天骄第二陆俊天看到这一幕,原本白皙的面容顿时更白了几分,邪异的眼神也多出一抹震惊。
天骄第四,这小子还是个人?
哪怕魔星韩榆也未必有他凶悍吧?
不行,不能留在这里了,我得赶紧做个对策——什么古修洞府,可比不上我的性命。
抬手唤来魔莲宗的弟子,叮嘱他们打探云霞城的消息,陆俊天便匆匆潜藏了身形。
回宗门去当然是不行,不好对宗门交代;但要是呆愣愣留在这里,又实在过于危险。
陆俊天直接隐藏下来,伺机而动,到时候要找理由也方便。
擂台之下,萧凤凰看着韩榆目光一扫,不知多少修士胆寒退让,无人敢应声,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浑身热血沸腾:“大丈夫,当如此!”
程剑看她一眼,也笑着说:“什么魔修,在厉前辈剑下,不过是朽木呆鹅罢了!”
又问自己看管的吕钦林:“你还敢挑战厉前辈吗?”
吕钦林呆愣愣看着擂台上那个中年人外表的天骄第四——此时此刻,无人在意厉不同的外貌是不是假的,无人在意这胡子拉碴的模样是否落魄。
如此威风凛凛,如此令人不敢注目,一时间无数修士低首而退。
畏惧、崇敬等心情不自觉地涌出来,萧凤凰所言“大丈夫当如此”,更是深深印在他心中。
若有一日,自己也能如此意气风发,真是不虚此生!
擂台之上,韩榆叫了一声,见到无人敢出来应战,便下了擂台。
随手将剑递给白蝶。
白蝶两眼放光:“老爷,你可真厉害呀!”
韩榆呵呵一笑,摸摸她脑袋:“走,回去。”
又看向程剑、萧凤凰两人:“你们还要不要留在这里?”
程剑笑道:“有厉前辈你出手,其余擂台比试顿时味同嚼蜡,我又何必留下再看?我也要同厉前辈一起回去。”
萧凤凰也道:“的确是这个道理。”
“见到厉前辈动手,方知山高海阔,接下来唯有努力修行,尽早突破到金丹境界,再与人比试,反而像是小孩儿耍闹一般。”
韩榆点点头:“你这想法倒是不错。”
“什么天骄名帖第几,我认为大可不必在意,自身修为增长,将来仙道长远,才是我们修士真正应该考虑的事情。”
“好勇斗狠、争名夺利,皆非正道。”
萧凤凰、程剑、吕钦林三人皆是暗想:这话的确有道理,但是……现在听上去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尤其是刚刚亲手斩杀金丹修士,断了别人仙路长远的厉前辈。
您下手,可是一点都没手软,“狠辣”的厉害啊。
这话他们很明智地没有说出来。
厉前辈杀伐果断,可不像是什么宽宏大量之人。
一行五人回到金霞观给安排居住的那座小院之内。
韩榆示意吕钦林跟自己进屋,白蝶、程剑、萧凤凰三人留在院内。
程剑、萧凤凰两人兴致勃勃地探讨起来刚才厉前辈击杀金丹魔修的手段。
“若要是单纯以剑法进攻,只怕也没有这么快便得手。”萧凤凰两眼明亮地说道,“厉前辈这分明是战斗之前,便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
“阵法是防止对方逃走,傀儡配合魔莲宗秘法,以假乱真,让那魔修自以为找到真身。”
“这一招可真厉害啊——魔莲宗的金丹修士,也未必就能用这招瞒过其他金丹修士的神识吧?厉前辈这是将魔莲宗的秘法修炼到何等程度?”
程剑听她这么说着,便有点忍不住:“决定胜负的,还是厉前辈的剑。”
“不得不说,若没有那等犀利无匹的剑法剑意,一招便击出金丹,这战斗也断然不会如此快便结束。”
萧凤凰笑道:“程剑,我知道你是一心盼着厉前辈专心做一个剑修,只不过这想法未免太过天真。”
“厉前辈糅合两家之长,战斗已经自成一派,真假之间,再以剑法夺命,如此战斗,岂能偏执一端只说剑法?”
“若只是剑修,厉前辈将来必定是举世闻名的剑修。”程剑说道。
“哈哈,你这话岂不可笑?”萧凤凰说道,“今日一战,厉前辈已经是举世闻名!”
程剑不说话了,只是不免气闷。
萧凤凰又笑着看向捧剑的白蝶:“姑娘,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名字,如何称呼?”
白蝶愕然:“谁,我吗?”
“我叫……”
“白蝶”,“醋碟子”两个名字流过心头,没有说出来——哪怕是极小的概率被魔门、合欢宗的人再听闻,这两个名字还是不要再说比较好。
“我叫侍剑。”
萧凤凰点点头,程剑说道:“侍剑,是个好名字。”
“你跟在厉前辈身边为他侍奉利剑,正当其名。”
白蝶看他一眼,并未说话。
萧凤凰瞧得有趣,忍不住哈哈一笑。
随后又开口道:“程剑,今日见到厉前辈大展神威,我也是心有所感,这就回去好好修炼,等到探查古修洞府之日再到金霞观相见吧,这就告辞了。”
“还有侍剑姑娘,替我向厉前辈说声告退,若厉前辈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派人叫我一声便可。”
萧凤凰走后,程剑也向白蝶说一声,回到自己房间修行去了。
他也被厉前辈斩杀同境界修士,威压当场的风范震动,想要突破到金丹境界了。
屋内,韩榆对吕钦林的询问已经到了最后。
吕钦林是中天域一个地方宗门的宗主儿子,他父亲也算得上雄才大略,以金丹修为,地方宗门,硬生生掌握了五座城池,向天音寺称臣纳贡,自家五座城池关上门来称王称霸。
天音寺对此也并不怎么管,一则是吕钦林的父亲治理五座城池着实比一般城池更繁华,缴纳灵物、灵石等也更多;二则是并不残害民众,也没多大野心,算得上是民众之福。
吕钦林因此穿着一身带龙凤的袍服,说起来算是当地的“太子”,虽然他们自己家也没称王,仅是五座城池的土霸王。
韩榆问清楚吕钦林的来历,他的品行之后,又仔细询问他上万象宗挑战白十七的所有见闻。
问完之后,好像也没什么有价值的。
看来还得亲自“看一看”。
韩榆淡淡说着:“吕钦林,我之前说过,我要胜过你,你的命都是我的。”
“现在,是时候了。”
吕钦林浑身一颤,一股冰凉的感觉一下子从头顶到了脚底。
真的要杀我?
韩榆杀金丹魔修之前,吕钦林并不认为对方会杀了自己,大概只是说说而已,大不了他让父亲拿些灵物来赎回自己;但韩榆杀金丹魔修之后,他心中哪还敢怀有侥幸。
连金丹修士都杀了,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生死之际,有大恐怖。
原本他以为自己可以看淡这一切,如今还是不免浑身冰凉。
想要开口说一句硬气的话,如“想杀就杀,何必多言”,也只是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万一说了这话,本来没想杀的,也真的要杀呢?
吕钦林就这样怀着自欺欺人的想法,闭上眼睛,等待着生命最后一刻的到来。
“放开心神,不要反抗,我要搜你记忆,看你对我是否撒谎!”韩榆言道。
吕钦林惊喜地睁开眼:“只是搜魂?”
“对,我要搜魂。”韩榆说道。
“厉前辈且慢——”吕钦林连忙说,“你要搜魂好说,但我只怕你搜的过于激烈,毁了我神志!我有一门秘法,叫做《千丝万缕搜魂法》,最是柔和,可保神志完好无缺。”
“厉前辈可否学了这门秘法,再来对我搜魂?”
韩榆怔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
“好啊,你交给我吧。”
吕钦林顿时面露为难神色:“厉前辈,我现如今被你制住,打不开储物袋,你能否松开我一点修为,让我打开储物袋。”
“可以。”
韩榆应声,解开吕钦林一点修为,同时九根星罗丝无形无色,对准了吕钦林。
他若敢有丝毫异动,这就是他的亡命之处。
吕钦林也是绝处逢生,半点都不敢含糊,立刻打开储物袋将一枚玉简拿出来:“厉前辈请看,这就是。”
韩榆微微颔首,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先把吕钦林重新彻底封禁,又以神识探查玉简内容。
确定内容无误之后,韩榆便已经记在心间,接下来只剩修炼。
“我先试试能不能修行,若是可以,真如你所说,那对你也有好处;如果不是,那么你就别想活了。”
韩榆说完,以法力捆了吕钦林,交给傀儡带出去,安置在院中。
坐在院中树荫下,吕钦林看着屋门,终于松了一口气。
跟厉前辈在一起,似乎随时都会被杀死,这下应该能活下来了吧?
一抬头,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小姑娘笑吟吟站在面前。
吕钦林便也笑了一下:“姑娘……”
“就是你,打败了白十七,成了天骄名帖第九啊?”白裙小姑娘笑着问。
吕钦林点点头:“是我。”
“那你好厉害啊。”白蝶笑着说,“这么厉害,我打你一拳,你肯定不会痛吧?”
吕钦林愕然:打我一拳?
随后又笑了,我好歹也是筑基境界的修士,兼有灵体,向来皮糙肉厚,你一个小姑娘打我一拳,我怎么会痛?
“自然不痛。”
“真的吗?我不信。”白蝶说着话,炼体一层的力气全数爆发,一拳打在吕钦林鼻子上。
吕钦林顿时鼻子又疼又酸——虽然的确没受伤,但鼻子被人这么大力捶打,他法力又无法护身,仅靠身躯来承受,又岂是好受的?
“哎,姑娘……你打我身上其他地方啊,鼻子这里不好……”
吕钦林叫道。
白蝶点点头,两只小拳头碰了碰:“打你身上其他地方,是吧?好——”
话音未落,两拳一左一右砸在吕钦林眼眶上,打的他流泪不止。
吕钦林再次叫起来:“姑娘,你怎么打我眼睛?”
“那我打什么地方?”白蝶一脸疑惑,“你不是说不痛的吗?”
“这……这不算太痛,但鼻子和眼睛本就是被打就难受的地方,我如何能承受……再说厉前辈把我法力给封住了,我就算是身躯耐打,也没道理这种地方都可以任凭你来打。”
吕钦林苦着脸说:“再说了,姑娘你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打你?因为感觉你厉害,一定不怕痛。”
白蝶一脸理所当然地说。
让你去找酒葫芦麻烦,我当然要帮他出气,打你一顿!
“这算什么理由?”吕钦林无可奈何,“能不能不要打我?”
“不能。”
白蝶说着,眼睛在他身上打量,看看什么地方下手会痛。
吕钦林被她看的浑身发毛:“姑娘,要不我给你一点好玩的东西,你不要打我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