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一声怒喝,终于打破了这片死寂。
何部长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那张原本就刻板的脸,此刻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额角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像盘踞的蚯蚓。
“刘文锋!你……你这是要造反吗!”他指着刘文锋的鼻子,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刺耳:“你公然辱骂上峰,威胁中a央!你眼里还有没有谠国!还有没有军法!”
他转向主位上脸色铁青的上峰,一个立正,大声道:“领导!此人已是心生叛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恳请领导,立刻将他就地革职,拿下问罪!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对!拿下他!”
“这种目无君上的狂徒,留着就是祸害!”
何部长的表态,像一个信号,让那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大佬们,立刻找到了主心骨,纷纷站起来附和。
一时间,群情激奋,整个会场,都充斥着对刘文锋的口诛笔伐。
仿佛刚才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人不是他们,仿佛刘文锋口中的那些贪腐罪行,都只是他凭空的污蔑。
几名侍卫官更是拔出了手枪,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会场中央的刘文锋。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周卫国的心跳几乎停止了,他下意识地站到了刘文锋的身侧,尽管他手里没有武器,但这个动作,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然而,面对着满屋的敌意和数支手枪,刘文锋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甚至还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包皱巴巴的“冲锋”牌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用一个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打火机,点燃了香烟。
“滋啦——”
火光亮起,映照着他那张平静得有些诡异的脸。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团浓白的烟雾,烟雾缭绕中,他那双狼一样的眼睛,穿过重重人影,再次落在了主位上,那个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男人身上。
上峰也在看着他。
这位掌控着数亿人命运的领导,此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
那是暴怒、羞辱和一丝深藏的忌惮混合在一起的、复杂的颜色。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一个无名小卒,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经历过无数的大风大浪,也见识过无数的枭雄豪杰。
但像刘文锋这样的,他也是第一次见。
这不是军阀,军阀要钱要地盘,懂得妥协和交换。
这不是政客,政客讲究手腕和城府,喜怒不形于色。
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一头纯粹的、只遵循自己规则的野兽。
他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撕碎了所有的潜规则和体面,将血淋淋的现实,扔到了所有人的脸上。
“文锋。”上峰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慢,很沉,像是在竭力压制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刘文锋弹了弹烟灰,烟灰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格外刺眼。
“我很清楚。”
“你这是在逼我杀你。”上峰的声音冷了下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会场里的温度,仿佛骤然降到了冰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最终的摊牌,来了。
刘文锋闻言,笑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嘲讽和不屑的笑容。
“杀我?”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领导,杀我刘文锋,很容易。在这间屋子里,几十把枪对着我,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当场就得被打成筛子。连尸体,可能都凑不齐。”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那些紧张得手心冒汗的侍卫,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森然可怖。
“但是,杀了我之后呢?诸位,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何部长、孔部长,以及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的北洋舰队,就在旅顺港里待命。军舰上的三联装四百毫米主炮,保养得油光锃亮。他们可能打不着这山城渝市,但把沿海那几个还没被鬼子占全乎的港口城市,轰平成一片瓦砾,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我的空军,两年前轰炸东京的事情诸位还记得吧?几十架轰炸机,能把上千吨的炸弹,扔到鬼子天皇的皇居顶上。”
“他们从津门起飞,到这儿,比去东京可近多了。我不知道渝城的防空洞,修得够不够结实,能不能扛得住‘铁原式’的饱和轰炸?”
“还有我那剩下八万,不,现在可能不止八万的陆军。”刘文锋吸了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地碾灭。
“他们都是跟着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川中子弟。他们只认我刘文锋,不认什么狗屁中a央。”
“我死了,杨勇和李云龙那两个无法无天的家伙,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是带着部队杀回川渝自立为王,还是干脆北上,跟岩安方面喝个酒,拜个把子,然后一起南下,来这渝城跟诸位‘清君侧’?”
“到时候,鬼子还没打跑,咱们自己就先打成一锅粥。孔部长、何部长,还有在座的各位,你们搜刮了半辈子的金条美钞,还能不能安安稳稳地躺在你们的海外户头上,可就不好说了。”
一番话,说得不疾不徐,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一锤一锤,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整个会场,再次陷入了死寂。
这一次,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恐惧。
赤裸裸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刘文锋刚才那番狂言,不是一时冲动的疯话,而是有恃无恐的最后通牒。
他真的敢反。
而且,他有这个实力。
何部长张了张嘴,那句“你这是在恐吓中央”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这不是恐吓,这是陈述事实。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精准地捅在国府最脆弱的软肋上。
上峰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的手,死死地攥着椅子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面对一个下属,而是在面对另一个国家的元首。
不,甚至比那更棘手。
跟别的国家,还能讲讲国际法,讲讲利益交换。跟眼前这个家伙,只能讲拳头。
而现在,这个家伙的拳头,比他想象中要硬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