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二人已经交手的王贤知道如今这场面已经没有了丝毫缓和的余地,他忽然一咬牙,反手抓住了王镖头的手,接着便对他说道:
“王镖头,你去帮他们,不用管我,待会儿我自己往远处退……这架他们要是打不赢,我今日怎么也得死!”
王镖头一听这话,心头不禁泛起苦笑。
帮忙?
他去帮忙?
先前在刚入商道之时他便看清了自己与闻潮生二人之间的差距,虽然同为四境,但二人杀他估计也就是一两招的事,根本不是同个层次之人,这一点王贤看不出来,他又岂能看不出?
如今这样程度的战斗,他又哪里有能耐参与?
自己若真是听了王贤的话去了,怕是会像一条路边的野狗一样被人直接踢死。
念及此处,王镖头急忙拽着王贤朝着后方退去,规避可能受到战斗的余威影响同时,尽可能不给闻潮生二人添乱。
其实他对于二人同样没有信心,但也没有其它方法了,总不能直接引颈就戮。
远处风沙中,剑鸣之后,又传出了剧烈的碰撞声,以及土石被崩碎的声音,二人不知交手了多少次,传出的动静极为激烈,时而一抹剑芒乍泄,剑气似蛟蛇而展,时而有可怖慑人的红芒闪耀,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两道身影皆从飞沙之中冲出,摩柯此时的模样无比狰狞,他的血肉似乎已经与皮肤表面的恶鬼纹身融为一体,身躯也远远要比先前更高更大。
闻潮生剑指与其相对,周身风雪化剑,密密麻麻的剑影交织,暗藏道蕴,与摩柯一拳硬碰,浩荡奔涌的余威荡平了二人周遭方圆三丈之内的大量砂岩,崩碎的石块飞向远处,王贤二人受到波及,还好王镖头高度戒备,第一时间抽刀,运行丹海神力斩碎这些飞石,保下了王贤。
不知是否是因为道蕴之力的影响,几块飞石,竟叫王镖头持刀的手虎口发麻,精铁打造的刀身也嗡鸣哀嚎,似乎随时可能裂开。
远处,二人暂且分开,遥视彼此。
与闻潮生眼中的凝重与严肃不同,摩柯那如野兽一般混乱且疯狂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丝清明与惊诧。
他虽然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但基本的认知却没有退化,眼前的敌人身为四境,却用出了五境才能触碰的道蕴之力,而且几次与自己交手,他能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危险。
这事儿在任何地方传出去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一名四境的武者……能威胁到五境?
如此巨大的反差,击碎了摩柯几十年的认知,由是便让他清醒了不少。
而闻潮生也在与摩柯交手之后感觉到了对方的强大。
此人丝毫不亚于佛门的慈航,甚至由于摩柯年轻时候游历塞外四处讲经,也叫他学习了四方武学,后来摩柯不再传经治病,一心想要向佛门复仇,于是便在贺兰氏族的族中禁地里一直深研武学,再普通的凡品,在他的手里也被玩出了花,他各种武学层出,特性不同,效果尤有差别,攻守兼备,闻潮生好几次在企图进攻时却反被对方抓住了机会,差些饮恨。
“你的武功……不是出自佛门?”
摩柯恶瞳怒视闻潮生,眸中惊疑不定,此刻也不再将对方当作是笼中羔羊,神色严正了许多。
“我的确受过雪山恩惠,但不是佛门中人。”
闻潮生借着这个喘息的时间在脑海之中快速推演着方才摩柯使用过的诸般武学,将它们记住,以便于之后的战斗规避与破局。
摩柯立于不远处,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身上那些与血肉交融的恶鬼纹身仿佛在这个时候活了过来,二人死死凝视着彼此。
无论弥勒是不是真的像摩柯所说的那样,他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因为他是既得利益者,闻潮生既不想像一个假圣人那样得了便宜还卖乖,去劝摩柯放下仇恨,也没理由为了讨好摩柯去辱骂救过阿水性命的弥勒金莲。
二人此刻,唯有高低,唯有生死。
夕阳渐落,它短暂的生命落下之时,也将二人的影子在这一望无垠的荒漠上斜拉得极长,在这一刻,仿佛成为怪物的不仅仅是摩柯,还有与他对峙的闻潮生。
先前在青灯寺外,闻潮生独自杀了定光,但当时的定光状态很差,再加上先后与慈航等三名同境血拼导致气机受阻,于是与闻潮生大战时才被捡了便宜。
而今此刻,闻潮生则是要独自面对一名全盛状态之下的五境,而且摩柯在五境之中不并不弱小,由是他也不敢丝毫情敌。
“塞外与你们四国不同。”
摩柯动了起来,他朝着闻潮生右手边走动起来,一边说话一边紧盯着闻潮生,想要找到闻潮生的破绽。
“在塞外要救人,就得杀人。”
“有时候为了救一个人,就得杀更多的人,久而久之,当「摩柯」这个名字传遍四方的时候,我得罪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
“在我真正抵达五境之前,曾遇见无数仇家上门要找我寻仇,但真正寻仇的不多,我知道,他们只是想要杀了我,从而来使得自己扬名。”
“我从小习武的天赋还可以,很多武功我看一眼就会,所以,来杀我的人越多,我就变得越厉害,到了我真正跨过五境门槛的时候,我自己都已经数不清我到底会多少门功夫……”
听着摩柯沉缓且有力的叙述,闻潮生也围着对方缓缓走动。
他回忆起了自己从紫金阁里学到的武功,回道:
“世间千般武学,练至最后,其实大同小异。”
“入道后,觉得无非一棵树上的不同枝叶。”
摩柯不同意闻潮生的看法:
“那是你看得少。”
“殊不知,平凡中亦可见真知。”
“所谓的凡品,亦有蜕变成为仙品的潜力,仅仅是看着使用者的本事而已。”
“你的剑很锋利,我在塞外没有见过,今日与你交手,若能学会,我便可以动身前往陈国了。”
闻潮生笑道:
“若你死在我剑下,你后不后悔?”
摩柯:
“我这一生,只有在我母亲死的时候后悔过。”
言至此处,他脚步一顿,双拳一展,周身浮现金色的辉芒,而这份辉芒却很快化为了诡异的暗红色。
如血如糜。
见到这一幕的闻潮生,瞳孔忽地缩紧。
他想到了……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