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脸色变了变,今日沈霜月受伤之后,他们的确有意将事情闹大,也放出她受伤的消息,本意是想要借此做一些谋算。
南地粮商“断粮”的事情,不过是为了激起外间民愤,好能让损了二皇子的名,可是这事情却不能拿到朝堂上来说。
否则沈霜月之前大义囤粮,就会变成借粮食拿捏朝廷,这二者之间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太子连忙开口:“皇祖母,沈娘子绝无此意,她对父皇向来恭谨,对朝廷也从无任何要挟之意,这些都是外间谣传。”
李瑞攀也不想让沈霜月受伤之后,还牵扯到太后、皇帝争锋的事中,站在殿中主动开口。
“太后娘娘,外间传言本就人云亦云,青淮等地的粮商早就已经运粮北上,骆家的粮食也已经在途中,沈霜月又怎能让他们不给朝廷供粮。”
“是吗?”
魏太后端着茶盏,“哀家还以为,她得了功劳便失了分寸。”
景帝说道:“那沈霜月是个懂事的,断然不会这般行事。”
魏太后道:“皇帝倒是看好她。”
景帝说道:“她为朝廷分忧,朕自然看重。”
魏太后将茶杯放下来,突然扬唇:“皇帝说的是,那沈霜月出身好,容貌出众,品行也好,若非早已是嫁人之身,她这般能力就是送入东宫也是配得上的。”
景帝端着茶的手一晃,太子脸色僵住。
“……??”
他下意识的抬眼看向裴觎,就见裴觎眉峰压了下来,指节轻轻摩挲着,虽面上不露痕迹,可是熟悉他的太子却是知道。
裴觎生气了。
太子后脊有些发毛,连忙开口:“皇祖母说笑了,沈娘子大义为的是朝廷,可并非是瞧上了孙儿。”
倒反天罡啊,那可是他小舅母!!
魏太后看着太子急声撇清,淡声道:“哀家知道,她到底嫁过人,就算是再好,也配不上太子。”
太子:“……”
不!!
不是沈霜月配不上他,是他配不上沈霜月,他怕小舅舅弄死他!!
只是这话太子不能说,而且以裴觎和魏家的关系,也不能让魏太后知道他对沈霜月有意。
太子只能说道:
“孙儿并非觉得沈娘子配不上孙儿,而是觉得女子之好,在于自身,而非婚嫁高低来衡量。”
“如同皇祖母,在孙儿心中您便是天下女子之表率,就算当年您未曾嫁给皇祖父,也定有另一番风采。”
“沈娘子也不必以嫁给何人,来施展她的志向。”
魏太后笑了笑:“你倒是会说话。”
她没再抓着沈霜月不放,而是问道,“既然没有断粮之说,那皇帝还是交代人在外澄清的好,免得流言蜚语之下,再生了其他乱子。”
景帝点头:“朕明白,晚些时候会让人去办。”
二人坐于上首,低声言谈之间犹如寻常母子,仿佛不见半点争锋,二皇子跪在地上膝盖生疼,却半点都不敢动弹。
等过了一会儿,魏太后道:“那尤宝方还没带来?”
景帝道:“冯文海这奴才,干什么去了?”他朝外扬声道,“来人……”
“陛下。”
景帝刚想唤人进来,外间冯文海就刚巧快步进来,他脚下走得很快,脸色有些不对,大冷的天从外间进来,额头上竟是带着汗。
他快步走到近前,朝着景帝低声道:“陛下,尤宝方死了。”
“你说什么?!”景帝蓦地抬头。
殿中其他人也都是纷纷侧目,特别是孔朝,他“唰”地走到冯文海身前,急声道:
“死了?怎么可能,我带着他进宫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而且也让人在旁看守着,他怎么可能会突然死了?”
景帝也是怒道:“怎么回事?”
冯文海低声道:“孔大人进宫之后,那尤宝方便被留在了罩间等候传召,可是刚才奴才过去时,他已经断了气,就连跟着他一起过来的那两个京兆府衙的差役,也是死了。”
“奴才让禁卫查过了,三人都是被人抹了脖子,一刀毙命。”
景帝脸上染满霜色,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胆敢在养心殿外,朝着那尤宝方动手,还明目张胆的杀死了京兆府押送犯人的差役。
他面色沉怒:“宫中禁卫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杀了人!!”
冯文海低着头:“罩间那边禁卫一直看守着,从无外人靠近,唯独途中里面有人打翻了东西,有个名叫郭羽的侍卫进去查探过。”
“他进去不过片刻,出来后只说是里面人不小心撞翻了桌上香炉,外面其他看守的人就都没有怀疑。”
景帝怒道:“他人呢?”
“盏茶前与人换班,回了西禁苑,鲁大人已经命人去寻他了”
冯文海口中的鲁大人,名叫鲁澄,是如今的禁卫军统领。
养心殿外出事,禁卫军首当其冲,那鲁澄也是重罪,刚才发现死人了,鲁澄就已经亲自去抓那郭羽,冯文海则是先行回来禀告消息。
“混帐东西!!”景帝斥骂出声。
他动气不仅仅是因为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杀死了那个尤宝方,更是因为这里是他的养心殿。
冬日外间寒冷,罩间是用来外臣等候传召的地方,是养心殿的地界。
可是就在这里,居然能有人堂而皇之的杀人,还直接经由换班离开,外间禁卫还无一人察觉。
若是有人想要对其他朝臣下手,甚至是想要杀他这个皇帝,岂不是也能如入无人之境?
更重要的是,禁卫军统领鲁澄是他的人,这养心殿能过来当值的,也都是鲁澄精心挑选过的亲信之人,可是如今居然出了差错,那恐怕一直以为握在手中的禁军,也并没有那么安全。
这让景帝如何能够不怒?
太子也是万万没有想到,那尤宝方居然死了。
听着冯文海说鲁澄过去抓人,他心中却觉得这人恐怕抓不回来了。
敢在养心殿外动手,还这般明目张胆的杀了尤宝方几人,不管那郭羽是谁的人都已经暴露,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等着人去抓。
果然不过一会儿,外间就有人快步进来,正是禁军统领鲁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