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域的光网如同巨大的琉璃盏,将实体界与意念界的能量交织成流动的彩光。柳氏站在光网中央,掌心的七彩印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炽烈,像是握着一团凝聚了万千意念的光球。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印记溢出的余光正在边缘凝结成薄薄的雾霭,那些雾霭接触到光网的丝线,便会让丝线失去原本的色彩,化作透明的“空白丝”。
“不对劲。”守时者的星轨瞳骤然收缩,星轨纹路在他周身飞速流转,“你的印记在吸收意念界的‘遗忘能量’,那些雾霭就是证明。”他伸手想触碰柳氏的印记,却被一股无形的斥力弹开,星轨上的光粒溅落,如同被打碎的星子。
柳氏低头看着掌心越来越亮的印记,只觉得一股陌生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那力量带着遗忘之树果实的冰冷,顺着光网的丝线,从意念界源源不断地涌入印记。她试图压制,却发现这力量与印记的本源能量竟有着诡异的共鸣,每一次对抗,反而会让印记更加炽烈。
“它在‘进化’。”李大人的光粒折扇悬浮在雾霭边缘,扇面映出雾霭吞噬光网的画面,“你的印记本就融合了九界能量,现在又吸收了意念界的遗忘之力,正在变成新的‘源点’。一旦彻底成型,不仅共生域的光网会被吞噬,连实体界和意念界的边界都会被改写。”
远处的共生域边缘,空白种组成的雾霭已经凝聚成一道薄薄的墙,正缓慢地向中心推进。被雾霭笼罩的区域,无论是实体谷种还是意念谷种,都在失去特征:会飞的谷种翅膀变得透明,最终化作普通的稻穗;能吸收情绪的谷种根系枯萎,成了地里随处可见的杂草;就连那些承载记忆的谷种,穗粒上的画面也渐渐模糊,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
“柳姐姐,你看那边!”通讯器里传来扎羊角辫小姑娘的惊呼,画面里,几个孩子正围着一株刚被雾霭触及的“记忆谷种”,那谷种上原本清晰的童年画面正在褪去,孩子们的哭声透过电波传来,带着浓浓的恐慌,“它不记得我了!刚才还映出我们一起种树的样子,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柳氏的心猛地一揪,她能感觉到,那株记忆谷种的“遗忘”,正是源于自己印记溢出的余光。她咬了咬牙,突然转身冲向意念界的通道——她要找到那株遗忘之树,从源头切断能量的流动。
“拦住她!”守时者对着通讯器大喊,同时自身化作一道星轨流光,抢先一步挡在通道口,“意念界的能量会加速印记异变,你现在进去,等于自投罗网!”星轨在他与柳氏之间织成密不透风的屏障,每道星轨上都燃烧着暗紫色的火焰,那是实体界与意念界能量碰撞的产物。
“那也不能看着共生域变成空白!”柳氏的声音带着哭腔,印记的光芒让她的脸庞显得有些透明,“那些谷种、那些记忆,都是我们一点点攒起来的……”她抬手按在星轨屏障上,炽烈的印记光与暗紫色火焰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屏障上瞬间布满裂纹。
守时者看着那些裂纹,星轨瞳里闪过一丝挣扎。他知道柳氏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比谁都执拗——当年在归谷道,她为了保护一株濒死的谷种,能跪在雨里守整整一夜。现在要她眼睁睁看着共生域消逝,绝无可能。
“我跟你去。”守时者撤下星轨屏障,周身的星轨重新排列,形成一道护罩将柳氏笼罩,“但你必须答应我,一旦印记失控,立刻退回实体界。”暗紫色火焰在护罩外层燃烧,既能隔绝多余的意念能量,又能实时监测印记的能量波动。
两人穿过光网通道,进入意念界的瞬间,柳氏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这里的天空是流动的文字云,地上的“记忆草”随风摇曳,发出不同的声音:有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有毕业时的欢呼,有久别重逢的哽咽……而在草原尽头,那株遗忘之树高耸入云,树干上布满了空洞,每个空洞里都漂浮着一颗灰蒙蒙的果实,正是这些果实散发出的能量,顺着光网通道流向共生域。
“它在吞噬记忆。”守时者指着树干上的空洞,“那些果实是被吞噬的记忆凝结而成,你的印记能吸收它们的能量,说明你的印记本源里,就藏着‘遗忘’的种子——或许从你在归谷道第一次忘记给谷种浇水开始,这颗种子就已经埋下了。”
柳氏愣住了,她确实有过这样的经历:刚到归谷道时,因为忙着重建仓库,忘了给第一批种下的谷种浇水,等想起时,那些谷种已经枯萎。她当时哭了很久,后来每次看到枯萎的植物,心里都会泛起一阵莫名的烦躁,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遗忘”种子的萌芽。
“不管是什么种子,现在都该拔掉了。”柳氏深吸一口气,印记的光芒稍稍收敛,“守时者,帮我定位遗忘之树的核心。”她的声音平静下来,眼神里却透着决绝。
守时者的星轨在地面铺开,化作一张巨大的星图,星图上的光点对应着树干上的果实,其中一颗最大的果实正发出与柳氏印记相同的频率。“在树顶,那颗‘本源果’。”守时者的声音有些干涩,“但树顶的遗忘能量最浓,我的护罩最多能撑半个时辰。”
柳氏点头,转身朝着树顶飞去。意念界的重力与实体界不同,她的身体轻飘飘的,掌心的印记却越来越沉,像是坠着一块吸满了铅的海绵。越靠近树顶,周围的记忆草就越稀疏,到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土地,连风都带着“空白”的味道。
“停下吧。”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柳氏抬头,只见树顶的本源果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映出一张模糊的脸,“你还要继续吗?一旦毁掉我,你那些不想记起的痛苦,也会回来哦。”
柳氏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画面:归谷道枯萎的第一批谷种、被安王余党追杀时的狼狈、在无法域差点被超念粒子撕碎的恐惧……这些记忆原本都被她压在心底,此刻却被本源果勾起,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痛苦也是记忆的一部分。”柳氏握紧拳头,印记的光芒再次炽烈起来,“就像谷种要经历风雨才能成熟,人也得带着痛苦往前走。”她抬手将印记按向本源果,“这些记忆,我接回来了!”
炽烈的光芒与本源果的灰蒙蒙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柳氏感觉一股巨大的能量顺着手臂涌入体内,那些被遗忘的痛苦记忆如同潮水般袭来,让她几乎晕厥。守时者的护罩在此时剧烈闪烁,暗紫色火焰渐渐微弱——他的能量快要耗尽了。
“柳氏!”守时者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焦急,“护罩快破了!”
柳氏咬紧牙关,将体内所有的九界能量都注入印记:“给我破!”她想起归谷道丰收时的喜悦,想起共生域光网初成时的激动,想起孩子们围着笑脸谷种的笑声……这些温暖的记忆化作力量,顺着印记涌入本源果。
咔嚓——
本源果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里面封存的记忆如烟花般喷涌而出,散落在意念界的草原上,那些光秃秃的土地瞬间长出新的记忆草,发出欢快的声音。柳氏的印记在此时突然黯淡下去,掌心只剩下一道浅浅的七彩纹路,不再灼热,也不再炽烈。
“成功了……”柳氏眼前一黑,从树顶坠落,守时者的星轨及时接住她,将她带回实体界。
再次醒来时,柳氏发现自己躺在共生域的光网中央,掌心的印记已经恢复成温润的玉石模样。守时者坐在旁边,星轨瞳里带着疲惫,却难掩一丝笑意:“你昏迷了三天,期间空白雾霭已经消散,被吞噬的谷种也恢复了特征。”
柳氏撑起身子,看向四周:会飞的谷种在光网间穿梭,洒下金色的粉末;承载记忆的谷种上,童年画面重新变得清晰;孩子们的笑声从归谷道传来,清脆悦耳。意念界的通道依旧存在,但流淌的能量温和而稳定,不再带着遗忘的冰冷。
“那株遗忘之树……”柳氏轻声问。
“它还在。”守时者递过一块记忆水晶,里面映出遗忘之树的画面,树干上的空洞里长出了新的嫩芽,“失去本源果后,它开始孕育新的记忆,那些被吞噬的记忆,都化作了嫩芽。”
柳氏看着水晶里的嫩芽,突然笑了。她低头抚摸掌心的印记,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能量,既有九界的温暖,也有意念界的灵动,更有那些失而复得的痛苦记忆沉淀出的厚重。
“守时者,”柳氏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们去看看那些新生的记忆嫩芽吧?听说意念界的记忆草,开花时会唱出不同的歌呢。”
守时者看着她的背影,星轨瞳里泛起柔和的光,起身跟了上去。光网的彩光落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那些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遗忘与铭记、痛苦与成长的故事——故事里,有会飞的谷种,有唱歌的记忆草,有连接两界的光网,还有一个掌心带着七彩印记的姑娘,正牵着星轨流转的少年,走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