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果然是牲口都不吃的玩意儿!”
小队长嫌恶地啐了一口,浓痰差点落在霍渊手下的脚面上。
他怀疑的目光在霍渊手下那张布满风霜和谄媚的脸上扫视,又掠过霍渊,阮虞还有其他几人低垂的头颅。
阮虞能感觉到那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那是一种带着评估货物般的掂量。
她屏住呼吸,身体微微紧绷,异能在手中凝聚。
霍渊的袖中,同样的致命锋芒也已蓄势待发。
空气凝固了数息,仿佛绷紧到极致的弓弦。
蛮兵小队长粗重的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手下的脸上,他似乎在犹豫是放行还是找个借口把这个看着就穷酸的商队抓起来当苦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嘟——”
“嘟——”
“嘟——”
凄厉而急促的号角声陡然从阮虞等人来时的方向传来。
一声紧似一声,充满了警示和召集的意味。
城墙上瞬间一阵骚动,蛮兵们纷纷探头张望,脸上露出惊疑和暴躁。
“妈的!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在闹事?”
小队长猛地扭头看向号角声传来的方向,烦躁地骂了一句,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他挥了挥沾着油腻的大手,像驱赶苍蝇一样对着阮虞一行。
“滚滚滚!别他妈杵在这儿碍眼!算你们走运!”
霍渊手下如蒙大赦,对着小队长连连作揖,“谢大人!谢大人开恩!”
他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感激,临走前还不忘塞了一个碎银角子到小队长的手里。
小队长并没有因为霍渊手下的上道而高兴,他异常嫌弃地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碎银角子,又上下瞥了一眼这穷酸的商队。
知道这样的商队也榨不出多少油水来,于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这笔孝敬。
“快点滚!”小队长不耐烦地再次摆手,语气比起之前甚至好了那么一些。
霍渊手下慌忙招呼一众“伙计”,众人手忙脚乱地将破麻袋拢了拢,推起吱呀作响的独轮车,以最快的速度越过城门口进入了建州城之中。
身后,蛮兵们嘈杂的呼喝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正迅速集结,显然是被刚刚动静吸引的巡逻队开始调动。
阮虞和霍渊隐蔽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阮虞觉得刚刚的东西,很有可能是他们留在外面支援的队员弄出来的。
估计是注意到了他们在城门口遭遇到了盘查,所以故意弄出东西吸引蛮兵的注意。
只是建州城周围闹出这样的动静,一不小心闹大了,就容易打草惊蛇。
阮虞只希望他们都能机灵点,别节外生枝。
阮虞一行人混杂在涌入城门的人流中。
说是人流,不如说是行尸走肉汇成的浊流。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们麻木地挪动着脚步,眼神空洞,仿佛灵魂早已被脚下的焦土吞噬。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化不开的绝望气息,混合着血腥,腐烂,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肉腥味。
城门内的蛮兵一样的凶神恶煞。
他们穿着肮脏的皮甲,手持带血的弯刀或皮鞭,眼神里满是鄙夷和暴虐。
入城百姓被他们粗暴地推搡,呵斥,稍有迟疑或动作慢些,沉重的鞭子便带着破空声狠狠落下,在枯槁的皮肤上绽开血痕。
惨叫声微弱而短促,但很快就被麻木的沉寂吞没。
几个蛮兵正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老者肆意踢打,老人蜷缩着,如同破败的麻袋,连呻吟都发不出,只有身体在无意识地抽搐。
“看什么看!快滚!”一个蛮兵注意到阮虞等人稍作停留的目光,立刻凶狠地吼叫起来,鞭梢指向他们。
霍渊立刻拉低兜帽,示意众人低头,加快脚步混入人群。
阮虞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就是被蛮人铁蹄蹂躏后的建州!
昔日的州府重镇,如今已成人间炼狱。
靠近城门街道两旁的房屋大多倾颓坍塌,焦黑的梁木支棱着,像指向苍天的绝望枯骨。
那些未被完全焚毁的墙壁上,凝固着大片大片暗褐色的血迹,无声诉说着曾经的屠杀。
街道上污水横流,垃圾遍地,腐烂的秽物在墙角堆积,散发出阵阵恶臭。
在离开了城门口之后,渐渐的街道两边的景象便没了之前的破败,越往建州城的中心区域靠近,越是能感受到建州城昔日的繁华。
建州城的中心区域同样是蛮兵聚集玩乐之地。
青楼,酒肆,赌坊……
那里粗野的狂笑、划拳声、女人的尖厉哭喊和皮鞭抽打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的乐章。
一些穿着相对“体面”,但眼神同样麻木空洞的商朝百姓,如同提线木偶般端着酒食进进出出,伺候着那些大爷似的的蛮人。
他们的“体面”,不过是蛮人为了满足自身享乐,勉强留下的一点遮羞布。
霍渊走在阮虞身边低声道,“看到了吗?建州城现在之所以还有那么普通百姓的村长,那是因为蛮人留着这些人的命,供他们驱使玩乐。”
阮虞的心沉甸甸的。
进入了建州城之后,她尝试着调动自己的异能,她都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一场蝗灾让这里彻底没了植物的原因,她的异能竟受到了压制,使不出来了。
不对!
她的木系异能跟周围植物的多少并没有关系,昨天在靠近建州城的村子里,她还顺利使用了异能。
所以……是建州城的问题!
是萨都!
这萨都果然邪性,也不知道他在这建州城做了什么,竟能让她的异能没了用武之地!
阮虞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那污浊的空气灼烧着她的肺腑。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让她再次睁眼时,眸底只剩下了近乎冷酷的平静。
如今建州城的大街上一点都不安全,有什么事情也要等他们顺利跟丁显汇合了再慢慢研究。
他们不敢停留,推着破车,尽量贴着墙根的阴影,在建州城的巷弄中穿行。
他们避开了数队巡逻的蛮兵,最终在一处相对隐蔽,由几间半塌房屋勉强围成的小院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