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世龙话里的意思清晰明了。
李文忠根本就不用猜，就能直接明白过来。
“没了纳哈出，几十万不受控的鞑子骑兵，为了权柄，为了利益，为了草场，为了部族……”
“肯定会互相攻伐，直到打出一个新的纳哈出。”
“没错，我要的就是这个，但也不是全部都是这个。”
马世龙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小小的手势。
然后透过那个缝隙看着李文忠，“你最后说的那一点点不对，我没打算让这些鞑子，能再打出一个纳哈出来。”
被这么看着有些不舒服，李文忠直接抬手打落马世龙的手。
“那也没什么问题，纳哈出死了，千载难逢的战机，我奉旨坐镇辽东，到了那时有权力直接调动军队，将这些乱成一锅粥的鞑子一网打尽！”
“陛下不会怪罪，百官不会觉得有错，合情合理，有功无过。”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得帮我给秦王写一封信，从高丽那边调些兵过来。”
“你又想错了。”
马世龙很是随意的伸了个懒腰。
抬头感受着阳光，然后就地直接躺了下去。
闭上眼睛提高了些音量，“几十万鞑子，就算没了纳哈出，有你这么一尊杀神坐镇辽东。”
“他们轻易也不可能闹出多大的动静，最多最多就是几场不大不小的厮杀。”
“大概的分出个高下，然后裹挟着枪到部众和兵权，远遁数百上千里去到草原深处，根本不可能再继续留守在金山这么个地方。”
“调兵，根本来不及，就算来得及，他们也不会和你李文忠打。”
“没几个鞑子有那个胆子，你小子以前实在是做的太绝，杀的太狠了……”
挪动脚步，朝着旁边走了两下。
拄着火铳坐在马世龙身旁，“你说的不错，确实有这个可能，那你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费那么大的功夫，只为了杀了一个纳哈出？”
“那肯定不是只为了杀了一个纳哈出。”
“那个老王八，剁了脑袋扔锅里，炖出来也没有多少滋补用处。”
侧过来脑袋仰望着李文忠，“你和锦衣卫，在纳哈出的身旁埋的肯定有人。”
“那也一定知道，金山那几十万鞑子里边，肯定有那么几个想要与大明和平相处的。”
“官职高些，手中的兵权重些，挑出来几个私下里给他们个信。”
“明确的告诉他们，纳哈出将不久于人世，识相的赶紧投降大明，凭着身份和兵权，大明和给他们一个合适的价码。”
“只是这样？”
李文忠摆弄着火铳，接着往下追问。
“当然不是了，怎么可能那么简单，怎么可能这么便宜鞑子。”
马世龙猛地打了个滚，朝着李文忠挪动了两下，“诶，问你个事啊，你这皇亲国戚，位高权重的。”
“手下那么多的兵，还驻守在边境重镇，有节制定辽五卫的权利，背地里有没有什么……”
眼神多了几分贱兮兮，脸上的笑容也是一样。
“吃空饷，谎报战功，养寇自重，还有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文忠闻言又白了他一眼。
没有再理他，继续摆弄着手中的火铳。
他李文忠，乃是大明世袭罔替的国公，五军都督府的最高统帅，大明皇帝的亲外甥，太子诸君的表哥。
只要他想要，什么的富贵荣华没有？
什么样的权柄地位得不到？
用得着干吃空饷，谎报军功这样的腌臜事？
况且以朱元璋对他的喜爱，打心眼里放心踏实，连自污都用不着干，最多就是需要稍微低调些。
“没意思，问你话你都不回答，我还是接着往下说吧。”
自讨没趣的马世龙一个翻身又躺下晒太阳。
“亲近大明的，投降大明的，大明自然要给他们些好处，封侯封公什么的，太老套而且也没有什么用，没有多少实权就是一富家翁。”
“不如换个思路，换个新颖的办法。”
“既然草原是他们的家，那我们就把这家还给他们，有多大本事管多大的地。”
李文忠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这就是你说的养寇自重？”
“得不偿失，有害无利，别告诉我你弄了半天，最后就弄出这么一个下乘计策。”
“唉，和聪明人说话是轻松，但也是真的会少许多乐趣。”
温暖的阳光照的马世龙浑身懒洋洋。
停顿了几个呼吸，这才慢慢的开口又说，“我们给出一个饵，与他们通商贸易，有了中原的铁器茶叶，甚至各式火器。”
“不必再像以往那样，一个天灾就可能使的部族消陨。”
“可能尽情的扩张实力，滋生出庞大的野心，可是野心大了，地盘大了，大明能忍，元廷忍得了吗？”
“哈拉和林的那些鞑子贵胄，会允许他们的存在吗？”
“会眼看着自己曾经的从属侵蚀自己的领土吗？”
“狗咬狗，有看头，不像我们打元廷，虽然屡屡得胜，但是最终得到的回报，能有多少？”
“一些牛羊，零零散散战利辎重，这些玩意能值多少钱？”
“那怕是最好的情况，也不过就是小赚一点，坏的时候连本都收不回来。”
“还不如让他们狗咬狗，换我大明边境几年消停。”
哼——
李文忠冷哼一声，将子弹装进弹舱端起瞄准。
马世龙说的这个计策，好也不好，太过理想化，太过情绪化。
鞑子只是坏，又不是傻，这么前线的计策会看不明白？
只要仔细琢磨，有的是办法破局，让大明承受最终的苦果，当然如果认真运营，这计策也确实是能够稳定大明边境数年时间。
可是，为了这区区几年的时间，吸纳异族的鞑子为官，并赋予他们实权与其通商。
这样的买卖在李文忠的心中，一点也不值当！
“就知道你会是这么个样子。”
早有预料的马世龙，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份卷轴。
这是刚才他在梳洗时，专门让马勇从黑龙的鞍袋里取来的，在这上面写着马世龙最终的计划，谋定草原的宏伟大计。
之前安排白魁去大湖盆地绘制玉兔，那只是第一步而已。
为大明控制草原西北部打好基础。
而让金山内乱，扶持一批，打压一批，把这块地方搅翻天，则是控制草原的第二步。
马世龙真正想要的是蒙东走廊。
一路沿大兴安岭和克鲁伦河一带修建卫所，囤积重兵，彻底控制住蒙东草原，彻底的将鞑子的势力范围，压制在他们的王庭。
而到了那个时候，大明的船只早已遍布大海，找到马世龙日思夜想的完美食粮。
土豆。
有了它，才能开展计划的最后一步。
灭了哈拉和林，建城，汉化，并入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