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高远点头道:“那就给你添麻烦了。”
少红大师一挥手,豪气干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你俩等会儿,我去老师办公室打个电话。”
说完她跑了。
元气满满啊。
“她平时都这么风风火火的吗?”高远递给田壮壮一根烟,笑着问道。
田壮壮接了,嘿嘿一笑,道:“少红其实有点小个性的,被她看上眼的人,不遗余力的帮你,她看不上的,遇到事儿了你怎么求她都不行。”
嗯,这我知道。
后世里,她能把采访她的记者怼得一个楞一个楞的。
那记者没按照采访大纲提问,这娘们儿一言不发拔腚就走。
十分钟后,少红大师又风风火火跑了回来,道:“搞定,咱现在就走吧。”
于是乎,三个人蹬着两辆自行车,少红大师坐在田壮壮那辆后面,一起向藏经馆胡同那边狂奔。
藏经馆胡同高远十分熟,它毗邻雍和宫,距离新开路胡同不远。
胡同里街道宽敞,四通八达,大多是民居,也有少许公家房。
三人在18号院门口下了自行车。
“少红,来得挺快啊。”走过来打招呼的是一名40出头的男人,他笑容温和。
“宫叔叔,辛苦了,您等半天了吧?”李少红也笑着跟男子寒暄。
“我也是刚到没一会儿,这两位是你同学?”
“我来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紫禁城影业的副总高远同志,这是我同学田壮壮,他父亲是北影厂的老厂长田方叔叔。”
男子一听,嚯,两位年轻人来头都不小,他分别握了手,也简单作了自我介绍:“我在北新桥街道管委会工作,我叫宫城。”
良田,是你吗良田?
高远笑了笑,客气道:“您好,您好,给您添麻烦了。”
说罢,打量着这座大杂院,双开的如意门,两级台阶,朱漆大门已然斑驳,透着那么一股子沧桑。
宫城掏出钥匙把门打开,请三位进去瞧瞧。
三人走进去。
高远更惊讶了,这比自己曾经生活过好几年的新开路胡同大杂院还杂乱。
因为空间利用得太充分了,200多平米的院子里,几张石棉瓦一搭就是一间屋子,一堆碎砖头砌吧砌吧就是一个厨房。
他推开一间房往里看了看,13、4个平米的房间里靠墙根摆放着两张小床,门口立着个三抽桌,三抽桌旁边是个蜂窝煤炉子。
两张床之间的过道只能侧身走一个人。
开眼了开眼了。
宫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这个院子和隔壁那个院子都是我们街道办的职工宿舍,拢共住了20多户人家。去年的时候,单位上为了改善职工居住环境,向组织上申请腾出了一栋筒子楼,大家伙儿就都搬到楼里去了。
这俩院子就闲了下来。
这不,赶巧了少红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借用,我跟一把手汇报了一下。
一把手听说你们用于拍电视剧,就说这得支持国家电视剧事业的发展啊,就答应借给你们。
不过……”
“得收点租借费是吧?”高远笑道。
宫城越发不好意思了,“领导的意思,我们单位也不富裕,还望两位同志多理解。”
少红大师急赤白脸道:“宫叔叔,打电话时您可没提租借费的事儿,您现在提这茬,不是让我掉面儿么。”
宫城脸红脖子粗,呐呐无言,只尴尬笑着。
高远一扯李少红的衣角,笑着问道:“宫同志,还没请教您的职务?”
宫城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道:“我在北新桥街道管委会担任副主任一职。”
“那,我要买下这两座院子,您能做主吗?”
“买院子?”
不仅宫城呆住了,田壮壮和少红大师也愣了愣。
少红大师还低声劝了句:“你发神经啊,花钱多少不说,就这破院子,光改造就得花不少钱。”
田壮壮也说道:“为了拍不电视剧你买俩院子,你钱多了烧得慌吗?”
哥买房子的快乐部门不懂。
高远笑笑,递给俩人一个安心的眼神儿,又对宫城说道:“宫主任,您就说您能不能做主吧。”
“您真要买?”
“真心实意地要买。”
“不瞒您说,我还真做不了主,这样,您稍微等等,我去供销社打个电话,问问我们领导的意见。对了,这两个院子您能出多少钱?”
“我诚心买,您要价多少?”
“一万?”
“一座院子?”
“那是当然了!”
“想什么呢?钻钱眼儿里去了?就这破院子,我看连五千块钱都不值!”
田壮壮先跳了起来,瞪着眼大声道:“知道华侨公寓的三室一厅多少钱吗?去年的价,,高老师就买了套,还带着全部家具家电。
你这破院子张嘴就要一万块,你可真敢开牙!
欺负我们不懂行情呢是吧?”
宫城臊得脸通红,道:“好商量嘛,好商量,做生意嘛,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要不,你们给个能接受的价格?”
田壮壮替高远做主了,皱着眉头说道:“五千块一套,多一分都没有!”
宫城说道:“那个,我知道了,我马上给领导打电话请示,他同意,就按你说的这个价格成交,领导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高远拽住他,又问道:“这院子产权清晰吧?”
“这你放心,这俩院子的产权归都我们街道办所有,卖与不卖领导就能说了算,成交后去房管所改个名儿就成你的了。”
他见高远没啥问题了,抬腿往外走去。
田壮壮摸出一盒烟来,抽出两根递给高远一根。
李少红叹声气,道:“高老师,都怪我,所托非人了。”
高远拍拍她的肩膀,笑道:“说什么呢,我看你跟这位宫副主任也不太熟,出于礼貌喊人家一声叔叔,为了我这点事儿让你托关系搭人情,我应该感谢你才是啊。”
少红大师嘿嘿笑道:“好眼光,这位宫城叔叔,就是我家一个不常走动的远房亲戚,一年也见不着一两次面,人家不给我面子我也没话说。
要是换我爸出面,他还敢狮子大开口,那这亲戚关系也就做到头了。”
正说着,宫城回来了,他对高远说道:“领导倒是同意卖给你,说闲着也是闲着,不过,领导的意思是,每座让您再加一千块钱,您看。”
田壮壮又想梗脖子,被高远拽了一把,他爽快道:“成,那就每个院六千块,我这就去取钱,咱抓紧把这事儿给办了吧。”
一万二买两座总面积400平米的小四合,简直不要太划算啊。
这两座院子别看破,重新修葺一番,放个几十年,没一个亿,都不让你看一眼。
高远有自个儿的打算。
他不准备住,两个院子一个给杂志社留着,一个搞成私人据点儿。
刚好两个院子是联通着的,墙上有个月亮门。
今儿一天,高远都在跑院子过户这事儿。
办完所有手续后已经下午快五点了。
回北影厂的路上,田壮壮特不解,问他道:“你为什么非要买院子啊?别跟我说你纯粹为了拍电影。”
高远蹬着自行车,笑道:“我如果说,这院子将来会升值,你信不信?”
田壮壮嘁了一声,道:“做梦呢吧?上个厕所都得跑胡同口去,要不是老城区的人没办法,你原地给他一套楼房,你看他乐不乐屁了?”
高远笑而不语。
深深感受到跟这个年代的人没办法交流。
两人陪着他忙活了一天,中午饭都没顾上吃。
高远请客,在艾大叔店里吃了顿烧烤,才把二位打发回家。
接下来一段日子,他还是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先是两个剧组轮流转,今儿去棚里看一眼,明儿到护国寺大街逛一圈。
还要抽时间拉着张国荣喝顿酒。
哥哥的状态越来越好了。
就比如说今天这场戏吧,段小楼来看程蝶衣,发现他烟瘾犯了。
陈导刚喊了声开始!
哥哥就疯了,他拿着鸡毛掸子将墙上的相框砸了个稀巴烂,玻璃碴子四处飞溅。
他头发凌乱、双目赤红,似乎还觉得差点儿意思,又一拳将窗户上的玻璃锤碎,鲜血瞬间将拳头染红,中指凸起的骨节都被玻璃碴子削下来一块皮。
陈导立刻喊停。
高远吓坏了,大声喊道:“医生呢?医生!快过去瞧瞧手有没有事?”
他边喊边小跑过去,一把抓住哥哥的手腕,嘴角哆嗦着埋怨道:“你干嘛要这么拼啊?”
“不疯魔不成活嘛,既然演了这个人物,把程蝶衣的性格特征诠释好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哥哥乐呵呵地说道,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王医生快步过来看了一眼,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被割破了一层皮。但是为了谨慎起见,我建议还是去医院扎一针破伤风吧,然后再上点药包扎一下。”
高远忙说道:“小夏,去把车开过来,送哥哥去医院!”
小夏答应一声,转身跑出去,片刻把面包车开了过来。
“没那么严重的。”哥哥还嬉皮笑脸。
高远和李诚儒架着他往外走,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这事儿你必须服从剧组的安排,没得商量!”
张国荣咧嘴笑了,低声道:“晚上请你撸串儿啊。”
高远绝倒!
这时候你居然还能想到吃,我也是服了!
但他也百分百确定了,已经成功学会了打推倒胡、打升级、拎着暖瓶打散啤喝、三天不吃烤串儿就馋得难受、一上了酒桌就吹牛逼的哥哥,绝不可能再像上辈子一般被抑郁症所困扰了。
“你先去打针,打完针回来再说。”
高远一乐,琢磨琢磨,道:“算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李诚儒说道:“我就不去了,回头拍我挨打那场戏。”
已经钻进车里的高远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对全跑过来关心哥哥伤势的剧组同志们喊了一声:“哪位战士通知陈导一声,把诚儒老师挨大刀片子的戏往后挪一挪,先拍别人的戏份,我谢谢您了。”
大家闻言就知道这孙子是要看热闹,场务小赵立马回应道:“高老师放心,我去跟导演传达您的指示。”
高远笑着说好,生拉硬拽把李诚儒弄上了车。
车子启动,奔海淀医院。
到了后三人下车奔门诊楼。
高远在专家门诊找到正在值诊的老妈。
张雪梅一看大儿砸一声不响地来了,惊讶了一下。
又一瞧,后面跟着个右手缠着纱布,鲜血已经将纱布染红的白褂帅小伙,更惊讶了,忙站起身问道:“咋了这是?”
高远笑着说:“妈,您别大惊小怪的,没啥大事儿,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从香港过来的张国荣老师,张老师拍戏过程中手被玻璃割伤了,王医生建议带张老师过来打针破伤风。
哥哥,这是我母亲。”
张国荣特礼貌,忙走上前问好,道:“阿姨您好,哎呀,您可太年轻太漂亮了,高老师要是不介绍,我还以为您是高老师的姐姐呢。”
李诚儒:香港人也这么会拍吗?
奉承话谁不爱听啊。
张雪梅笑成了一朵花,“哟,小伙子可真会说话,长得也好看,跟个大闺女似的。快坐下,让阿姨看看你手有没有事。”
张国荣在折叠椅上坐了下来,把纱布一层层解开,将手放在桌面上,道:“辛苦阿姨了。”
“这孩子,阿姨的本职工作就是给病患提供医疗服务,你跟阿姨还客气个什么劲儿啊。”
她拿起张国荣的手看了看,又道:“没啥大事儿,被削掉了一层皮,打针破伤风吧,保险一些,阿姨再给你处理一下。”
说着,张雪梅取了碘酒,先在骨节上仔细消了毒,又用紫药水均匀涂抹在伤处,叮嘱道:“这两天尽量别沾水,另外,破伤风针打完后二十四小时忌辛辣食品,别喝酒。”
“阿姨,我晚上还要请高老师撸串儿去呢。”哥哥委屈巴巴的样子,意思是,不能再商量商量了?
张雪梅噗嗤乐了,瞪他一眼道:“死了这份儿心吧,过了这二十四个小时,你们怎么吃怎么喝我都不管了。”
张国荣唉声叹气,道:“好吧,我听阿姨的。”
又扎了个屁股针,三人告辞离开。
张雪梅嘀咕道:“这香港演员还挺谦虚有礼貌的,跟我儿子关系也不错,就是……长得女相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