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末一步一步迈向通往龙椅的玉阶,“臣在洛京等了皇上半年,给了皇上半年的时间传臣回京,给臣应有的位子,用零星的甜头安抚臣,臣就可以既往不咎,可容皇上安享晚年。皇上却执意走到今日之地步,臣只有冒犯了。”
他步上了高台,抬脚,将龙椅上的皇上踹下龙椅。
他踹掉了所谓的君臣之礼。
他在百官面前,坐实了大周第一佞臣之身份。
穿着龙袍的男人从玉阶上滚了下去,项上龙冠在地上摔的粉碎。
他苍老的面颊满是恐慌,满堂臣子,看着他陨落,朕自小便是储君,从未如此狼狈过。
“来人啊,护驾!来人啊!”
周围异常安静。
姜元末在龙椅,坐了下来,环视着偌大的金銮殿,素日以摄政王身份坐在这里,今日以叛贼之身份坐在这里,心情厚重。
范相国缓缓屈膝,当千帆过去,他意识到王爷是待小四最好的那个人,“参见新君。”
百官见相爷下跪,纷纷跪了下来,山呼道:“下臣参见新君。”
姜元末望见百官匍匐,并无动容,因为他需要的不是他功成名就时的追随,而是他一无所有时仍义无反顾奔向他的人,他睇向沈正林,“输的是你。无论是权势,还是女人。”
沈正林笑道,“输了?你未免把我在民安心里的地位看的太轻了。你动我性命试试看,她一辈子都会为我难过。”
沈正林说,“你在冷宫时,为她买药的是我,带她去岭南的是我,你去陕西时,陪她的是我,苒儿四年的点点滴滴都是我。姜元末,我这辈子都会在她的心里。你永远不能把我轰出她的心房!”
姜元末将手伸进衣襟,缓缓拿出女娘的许愿签,手底发力将许愿签投掷出去。
许愿签轻飘飘的在金銮大殿飞驰,最终落在沈正林的身前,沈正林俯身将许愿签捡了起来,转过来,任视线落在女娘那娟秀好看的字眼。
【希望我扬州的秀坊卖个好价钱】
怎么会...
心脏受到暴击。
一口鲜血从沈正林的口中骤然喷出。
回不去了。
他和民安回不去扬州了。
民安她,决定把她最心爱的绣庄卖掉了。
她决定把那四五年的回忆,尘封在岁月里了。
沈正林心痛到不能呼吸了。
宋邝见逝不妙,惊呼一声,“快撤!”
宋邝当下趁乱毫无章法的挥动武器,和陈子宴的人战在一起去,仓惶的杀出金銮殿去。
当的一声,沈正林手中的剑掉落在地,眼中的泪水一滴一滴不住的落下,
女娘她决定,要把他从她心中遗忘了。
沈正林不由自主的呼唤着女娘的名讳,“民安,民安......”
陈子宴询问,“世兄,臣带人去追拿宋邝,他带兵逃窜,去洛京又是一个隐患。极可能会成立朝廷,和您对着干!”
姜元末抬手将陈子宴阻拦,他看向已然垮掉的沈正林,言道:“沈正林听封。”
沈正林视线模糊的睇着龙椅上的男人,他输了,他终究输了。
是不是那年不拦截王爷的书信,将布娃娃交给民安,在那些毒打和剑看下来前保护住民安,结果又不一样,他沉默不语。
是不是往后,连默默的仰望也成为奢侈。
姜元末续道:“本王任命沈正林为洛京王,分配兵马五万,即刻起动身洛京,缉拿宋邝回京问罪!”
陈子宴对沈正林本就不待见,也乐见王爷这样玩沈正林,以五万人对抗对方二十万,怎么说都是一场硬仗,生死难料的,而沈正林的父母都在京中,沈正林不得不从命的。
沈正林终于低下头来。
“以五万敌二十万。”姜元末言道,“本王将对洛京王见死不救,视若无睹。她亦是。”
沈正林深受内心重创,“属下必不辱命。必提宋邝项上首级进京复命。”
花南薇见昔日的夫郎坐上了龙椅,而苏民安不在场,她便步了过去,温声说,“王爷,若非您早有筹谋,便被苏民安那女人联合沈正林害死了。您曾还为了那女人连我和孩子都不要了呢。其实这一切都是沈正林一个人的诡计,我也是被他胁迫的无奈之举......”
姜元末将视线落在花南薇身上,“孩子呢,抱来给我。”
花南薇心下猛的一动,王爷要抱孩子了,想必是王爷被苏民安那个女人一再的伤心,现在记起她的好来,要回归家庭了呢,她忙把孩子从乳娘手里接了过来,递给姜元末。
姜元末第一次抱着这个孩子,低头看了看,面色复杂而严肃,他低声唤道:“张院判。”
“小人在。”张院判从金銮殿后面背着药箱走了过来,按照王爷安排的那样,一切都在王爷的计划内。
好似没每个人都在王爷做的局内。除了总是收拾包袱跑路的安主儿不受王爷掌控......
张院判想,一物降一物。
姜元末将花南薇的孩子递给了张院判。他希望孩子是自己的,还是不是自己的呢。如果不是,那么自己和花南薇是清白的,但被作为替人为孩子负责的工具,又有什么值得开心呢。
张院判抱着孩子,捏着孩子的肉嘟嘟的食指用小刀割了一条口子,孩子的哭声在金銮殿上分外的响亮。
花南薇花容失色,“王爷这是干什么?!”
张院判将孩子还回花南薇,随后他拿着小刀走向堂中被秦衿死死压制住的皇帝。
姜世贤顿时说,“姜元末!你要毁了你父亲么!胆敢你!”
姜元末说,“舒服的时候,没料到今天么。”
鸦雀无声。
窒息般的安静。
***
十一底的扬州。
开始冷了起来。
初冬的天气里,地上往往有枯叶。
苏民安乘船回到扬州路上用了大半个月,如今再回来,又待了十几天了。
她在扬州冬日里,穿着好看的衣裳,画了淡淡妆容,不辜负时光,不辜负自己。
自从在绣庄门外贴了转售字样,倒也有不少人询问价格,她打算卖三万两银子,连屋子带内里布匹以及绣品都卖出去,买时单宅子花了二万多两,挺好的地段,加上她这几年的口碑,卖三万她认为是合理的。
结果,谈了几个人都没谈明白。给她砍价到一万两。她让对方不如去抢好了。
她大概有一年没有回扬州秀坊,这次回来,客人追债的不少,赔出去二三千两银子。哎......
今日又约一位买家,约在秀坊斜对面的茶馆谈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