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
粗眉方眼睛一瞪,“来坏我们生意的!”
踩瓦片的声音越来越近,便是呼呼的阴风声,传入寨子里每个人的耳里。
马员外在院子里头,听不清李镇说的话,真当是那猴儿来了,手心里捏着把汗。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了,你们两个可一定要管事儿啊!”
腥味越来越近,站在最近的院墙上,眼睛如几盏小红灯似的亮着。
便是将嗓子捏的怪异,其中一个身影闷闷出声:
“这马家又请了哪里的半仙儿,是来给吾加餐了不是?”
“嘿嘿,是给这细皮嫩肉的开了瓢,吸食他的脑髓,还是划开肚皮,从他的肠子开始吃……”
“依我看,那院里的娃娃才是美味!”
这声音穿透力极强,马家庄子里的纸窗户也不隔音,就这般清晰落入马员外耳朵里,吓得他直接推开了门儿,
“我的儿!”
马夫人这才收住哭腔,“猴儿祟来了知道心疼你儿子了!”
马员外匆忙将娃娃从木床上背起,
“幺儿别怕!爹带你跑,跑出了这庄子,就没有猴儿祟吃你了!”
他刚要走,李镇便不知从哪里腾挪出来,扣住马员外肩膀,
“别乱跑,这伙子是人假扮的,你带你儿子离开庄子,定会被猴祟盯上。”
马员外颤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院墙上那些迷迷蒙蒙,眼睛似红灯笼的身影,吓得缩了缩脑袋,破口大骂道:
“这还不是猴祟!你就算是贪我这报酬,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吧!”
那马夫人也跳了上来,就要挠李镇的脸,
“原来是你这神棍,让我儿子当诱饵引猴祟,你还是不是个人了!”
“方叔,看住他俩。”
李镇吩咐一句,粗眉方便从阴影里跑出。
好歹他也是登堂道行的铁把式,虽然少了一只胳膊,但对付两个没脑海的普通人,还是信手拈来。
微微使了点命灯的功夫,点去二人一些生气,恰好让其变得困倦乏力,坐在地上,有气无力。
那马员外气的手指哆嗦,
“你们……你们谋财害命!”
粗眉方唾其一句,
“呸!吵吵啥,你连通门都不是,带着你儿子跑还能走出这子时?
既然选择了信我们的人,就老老实实配合,别他娘丢了命,变个不死心的诡!”
粗眉方唱红脸一把好手,凶神恶煞,倒是吓得马员外和其夫人有些寒蝉若噤。
再看李镇,不过是双眼微眯,身影忽然变得像粘稠的丝线,一点点撕裂开来。
却下一瞬,像是无数灰白丝线凭空出现,又在那院墙跟前,凝聚出李镇的身影。
这般速度叫几个“猴儿祟”吓了一跳,便后知后觉张牙舞爪地吼叫。
李镇摇摇头道:
“今天在驿站里见过你们,想拦我接这单生意,也不必行如此愚笨之事。”
“诶?”
几人一顿。
“你是怎么发现的……”
几人中忽有一道略显呆头呆脑的声音响起,被同行之人瞪了一眼后,才反应过来道:
“可惜你发现错了,我们不是今天驿站里蛐蛐你的人,我们是猴儿祟!”
“……”
这可不就是遇到傻子了?
李镇有些无奈。
眼见着同伴暴露,剩下几人也不装了。
他们摘掉头套,那红灯笼似的眼睛一下子消失了。
“我们也摊牌了,兄弟,这几十两太岁的生意,虽然不多,但在这狗牙寨里算得上昂贵了。
听我们一句劝,别再掺和此事,你把握不住的。”
为首一个矮个子痦子脸男人冷冷道。
李镇忽地一笑,
“好啊,我不掺和,不过猴儿祟已经来了,你们自己料理吧。”
他收起动作,退回了院子门口的驴车上。
“不错,还算识相!”痦子脸男人低低一笑,“之前还把你当作硬骨头的,不过识趣的人总会少些麻烦。”
而那院子里,马员外看见远处几个身影竟是人假扮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难道我女儿也是被这些畜生东西给糟蹋的!”
粗眉方正押着其肩膀,摇摇头道:
“这些人妨碍我俩帮你们,扮作猴儿祟是想吓退我们,但不是他们做的坏事……
这些人杀气太弱了,手里能有一两条人命都要烧高香了。”
马员外古怪地看了一眼粗眉方。
这大胡子还能晓得对方杀过几个人?
有这般眼力的,自然是本身也为常杀人的主儿。
马员外便有意无意问道:
“你那年轻的兄弟,杀过多少人?”
“他啊。”
粗眉方摇摇头,“他我不知道,只怕是屠过寨子屠过城?”
……
李镇坐在驴车上,倒不是真饶过了这帮人,放了这笔生意。
这些人确实是假扮的猴儿祟没错。
可李镇在刚刚又闻到了另一股气血,完全区别于人,气势也不俗,甚至不加收敛。
但那伙子人道行微末,定是察觉不到的。
那行人总共五人,便已经去了马家院子,不知道跟那马员外说了什么话,那马员外竟是笑呵呵差庄子里的嬷嬷给几人送上茶水点心。
粗眉方气呼呼地出了庄子,一屁股坐到驴车上,
“这些个王八羔子,提着个猴子尸体,就给那马员外骗了,关键那马员外也是个蠢蛋!还他娘的信了!”
“不碍事,猴儿祟来了。”
“啥?”
粗眉方往着空洞洞的黑暗里瞅了好几眼,“我咋啥也没瞅着?”
呼……
阴风又吹了起来。
只是这次,远比先前大的多。
像暴风雪那般,却又更为阴寒,呼啸如兽吼,这大风一刮,足能吓死些胆小的牲口。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臭味,在空气里弥散开来。
咚。
咚。
咚。
马家大门明明是敞开的,却能清晰听到敲门声。
马员外瞳孔放大,狠狠咽了口唾沫,看向那五个江湖人,
“你们……你们不是杀了猴儿祟吗?!”
五人见状,也是面面相觑,为首那痦子脸讪笑道:
“马员外,这猴儿祟也并非只有一只啊!”
“那你们快对付他啊!”
痦子脸男人摇头,
“马员外,这杀的第一只的酬劳还没给呢!”
马员外很快回过神来,一扒拉地上那只“猴儿祟”的尸体,仔细辨认半晌,才怒骂道:
“这就是只普通的猴子,你们敢耍我!!”
五人一时间有些羞愤。
他们也只是想来骗了这笔酬劳而已,谁晓得那猴儿祟真的出现了。
难道真要硬着头皮和那玩意打上一架?
几人望着大门望去,除了能看到路边停靠的驴车,什么也看不到。
可那敲铁门的声音一直在持续。
痦子脸男人背后有些发汗,心里不知怎的,也多有些怕了。
“这东西……真是猴儿祟?怎连个影子也见不着?”
他刚开了口,面前便忽然冒出一张硕大狰狞,似人脸和猴脸捏在一起的诡异面庞!
像是从什么地方掉下来的,砸在了他眼里似的!
“啊!”
痦子脸男人大叫一声,好在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多少也有点胆气,便下意识伸出拳,曲臂往上打去。
可这一拳,却落了空。
身旁四人纷纷出声:
“大哥,咋回事?!”
“有鬼!有鬼啊!”
痦子脸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众人正懵逼,身旁的一个瘦小些的男人同样大叫出声。
他的身子似乎也被悬空吊起,几人忙忙去扯,可却一下子将那脑袋和身体给分了家。
痦子脸男人抓着那只草鞋,眼睛瞪大,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不是猴儿祟……猴儿祟哪里有这般厉害?”
那马员外见状,抱着儿子就要往院子外跑。
可这才跑了几步,便被什么绊倒了似的。
小儿子疼的“嗷”一嗓子喊了出来。
马员外心急如焚,也顾不上脚底下有什么东西,便跑上前去把儿子抱起。
直到跑出了庄子,不见院里的火光,马员外借着月色往乡道上跑去。
一直坐在驴车上的李镇,驾着驴子,慢悠悠跟在马员外身后。
“我说马员外,你抱着谁跑呢?”
“当然是我儿子啊!”
“你确定?”
马员外有些狐疑,下意识往怀里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足让魂儿都吓没了!
坏里哪还有什么儿子,却是一只浑身湿漉漉的小猴子!
像块狗皮膏药一般扒在他的胸口上,见马员外的目光看来,它还咧开嘴,吐出几口黑水,
咿咿呀呀嘶吼,
“爹……爹……”
马员外气急之下,便要将怀里的小猴摔死在地上,却又顿了良久,才轻轻将那狗皮膏药似的小猴子放在自己身前。
他跪在地上,认认真真磕了几个响头。
“猴仙,放过我们一家子吧……把我儿子还给我吧!”
“嘿嘿。”
那小猴子忽然从地上爬起,两颗眼眸里露出一丝人性化的戏谑,竟然是血肉翻涌,当着马员外的面,变作他小儿子模样,四肢着地,往那密林里面跑去。
马员外心急如焚,又要上去追,却被李镇一把拽住。
“醒醒吧,你儿子早就死了,这从始至终都是那只猴祟。否则……我岂会让活人来充当诱饵?”
马员外欲哭无泪,终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