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便来到了猎市。
猎市在大集的边上，有一棵老榆树，很容易找到。
快到晌午头了，卖狗的都凑在榆树阴凉底下。
远远望去，几个摊位支着各式各样的遮阳家伙：褪色的油布伞、高粱杆编的席棚、还有用麻绳绑着野鸡毛的竹帘子。
林川来到了最东头的摊子前。
这里围着一群半大孩子，他们的眼睛紧紧盯着竹篾笼子里面的五只奶狗。
那五只奶狗就像五个毛茸茸的小球，正在疯狂地抢食着木槽里的麸皮糊糊。
穿对襟短打的贩子满脸是汗，脖子上搭着一条脏兮兮的毛巾，他一边抹着络腮胡上的汗珠子，一边大声吆喝着：“正宗狼青串儿嘞，换三斤粮票就牵走咯！”
丁大山听到吆喝声，立马蹲了下来，眼睛紧紧盯着狗爪子，一边看一边说道：“豁，这指甲盖都磨圆了，咋养的啊？”
“咋的？指甲圆了也能咬，你看看牙口……”贩子嚷道。
林川的目光在狗崽和贩子身上扫了一眼，继续朝着下一个摊位走去。
第二个摊位前，褪色的破布铺在地上，三只虎斑狗崽正在撕咬着一块发霉的羊蹄骨。
戴草帽的老汉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正拿着树杈敲打着陶盆，嘴里喊道：“两顿饱饭就认主，拿五尺布票牵走！”
“队长……”丁大山突然扯了扯林川的袖子，说道：“看西头那个戴斗笠的！”
林川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最西边的摊子前支着一张獾子皮，颜色有些黯淡。
五只灰扑扑的狗崽卧在柳条筐里。
戴斗笠的老汉正蹲在地上磨柴刀，发出“霍霍”的声音。
老汉的脚边放着一个瓦罐，瓦罐里冒着腾腾的热气，那里面煮着的似乎是混着车前草的山鸡架子，肉香混合着草药香弥漫在空气中。
林川慢慢地蹲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了这些狗崽身上。
此时的他已经是大汗淋漓，几滴汗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筐沿上。
听到有人来，狗崽子们齐刷刷地支棱起了耳朵，像一个个小雷达一样警惕地看着周围。
最小那只狗崽突然从兄弟姐妹的堆里挤了出来，湿漉漉的小鼻子拱进了丁大山的手里。
“哎哟？它自己送上门来了……”丁大山惊讶道。
“大爷，这小家伙是啥品种？”林川开口问道。
老头抽了口旱烟，慢悠悠地说道：“这是黑狼犬跟土狗的串。”
林川捏了捏它的腿，感受着它的骨量，点点头。
“这么小你就卖啊？”丁大山用草帽扇着风，汗珠子顺着络腮胡往下淌。
“母狗前夜里刚让狼掏了肚子，要不哪舍得卖？”老头说道。
林川揪着小狗崽的后颈皮，把它拎了起来。
小狗崽四肢扒拉着，像是在划水，也不叫。
“哎呀，这狗不凶啊……”丁大山说道。
“不凶？”老头冷哼了一声：“一看你就不懂狗。这狗它认主，可性子烈得很，打猎那是一把好手！在这林子里，碰上野猪啥的，它都敢往上冲。”
“你这狗怎么卖？”林川问道。
老头嘴上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缓缓说道：“五斤粮票。”
“人家最多也就三斤粮票！”丁大山说道：“你这还是一窝串呢……”
“你买狗又不是养着好看，得看管不管用对吧？”老头也不理他，自顾自地说道：“爱买不买。”
“哎，我说大爷，你这态度咋做生意？”丁大山瞪起眼珠子。
“你慢点，别把我的汤碰洒了……”老头把瓦罐挪了挪位置，嘀咕道：“这给狗崽子熬的……”
“你给狗崽子熬野鸡汤啊，大爷？”林川笑着问道。
“嗯呐。”老头点点头：“母狗跟我好几年，上山打猎可能耐了，这留下几个崽儿，我心疼啊……”
“大爷，三斤粮票一只！”林川说道：“这五只我都要了……”
老头听到林川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吃惊。
他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
“咋？五只全要？你开玩笑吗？”
丁大山也猛地一怔，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他那本来还在扇风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看着林川的眼神中写满了震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忍不住低声说道：“队长，咱不是最多买三只吗？这五只……十五斤粮票啊……”
林川笑了笑，依旧坚定地看着老头，说道：“大爷，我就是要五只。我觉得这几只小狗崽都不错，咋样，你卖不？”
老头听了林川的话，皱起了眉头，手中的旱烟袋锅子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
“小伙子，我虽然卖狗，可也不希望你买了后悔啊，你要不再想想？”
丁大山在一旁也赶忙说道：“就是啊，队长，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别冲动……”
“冲动啥？我没冲动。”林川笑道：“一窝的狗，上山打猎关系更亲。”
“这你可说对了。”老头笑起来，说道：“小伙子，你要真想好了，我就卖给你。可有一条，你可不能亏待了它们……”
林川连忙点头答应：“没问题，大爷，你就放心吧！”
说话间，林川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粮票，数了数，递给老头。
老头接过粮票，确定无误后，便开始将笼子里的五只狗崽一只一只地抱出来，递给林川。
林川接过狗崽，轻轻地将它们放进带来的布袋里。
“记住啊，这狗虽然现在是些小崽，但将来可得靠它们干活，可别饿着冻着了。”老头一边把狗崽递给林川，一边叮嘱道：“狗也有灵性，你对他们好，它们就认你。”
林川郑重地点点头：“我知道，大爷。你放心吧。”
两人带着五只狗崽离开了猎市。
“队长，你可真下了血本啊……”
回去的路上，丁大山还在纠结林川的冲动。
“大山哥，凡事多往长远想一想。”
林川笑道：“咱们接下来要扩充狩猎队，入冬之前，多训几条狗，到时候进山打猎，还能帮上更多的忙。况且现在，咱的狗本来也不多……”
“扩充狩猎队？”丁大山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