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东感到很意外:“陶立明怎么会失踪了?”
秦父介绍说,都是天域公司害的。
因为三家镇有二十个村都加入了天域公司的惠农专项计划,耕地经营权被收走,分红却一分钱没见,村民们感觉上当受骗,便把所有怒气都指向三家镇书记陶立明身上。
村民们认为,他们不认识天域公司,如果不是陶立明担保和鼓动,村民们压根就不会上这个当。
村民中有人到镇政府闹事、有人上访告状、有人砸陶立明家的玻璃,还有人扬言要杀陶立明泄愤,陶立明吓得把全家都送往外地亲戚家暂住,他东躲西藏不敢上班,后来干脆手机都停机,谁也联系不上他了。
“这个怂货。”
秦云东低声骂了一句。
没事别惹事,事来不怕事。
陶立明惹出麻烦不解决,反而选择做缩头乌龟,这是最愚蠢的选择。
躲起来不可能解决问题,还会因为错失最佳时机而变得更加糟糕。
秦云东让秦父打电话联系二十个村主任,明天中午到家里喝羊汤。
他不会只听信秦父一个人的说法,还要进行多方位的调查研究才能掌握问题的全貌。
秦父很高兴,能同时接待二十个村主任,不是谁都能办到,这在十里八乡都算是很有面子的事。
吃罢晚饭,秦云东打电话给云峰县委书记翟振强。
以秦云东的判断,如果陶立明真的失踪,云峰县肯定会任命新的镇书记,不可能半个月都没有动静。所以,很有可能是陶立明避风头,是云峰县委把陶立明保护起来。
果然,当秦云东问起陶立明的下落时,翟振强马上承认陶立明就在县招待所住。
不用秦云东问,翟振强就主动给出自己的理由。
“秦书记,我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看着陶立明真的被不明真相群众打死吧,所以才会让他躲一躲,等群众心气顺了再妥善处理问题。”
翟振强说得很无奈。
陶立明也很冤枉,他执行的是中安市下发的红头文件,并不是出自私利。
现在天域公司被追查,总不能把所有账都算在陶立明身上。
“老翟,你不要替陶立明找理由。国家把一个乡镇交给他,他就有守土安民的责任。狗挨主人打也不忘看家护院。他吃着俸禄掌握权力,境界还不如一条狗。担心自己的安全就逃之夭夭,是放弃阵地的无耻逃兵。马上要他滚回陶村,我今晚就要见到他。”
秦云东异乎寻常的态度严厉,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对陶立明的行为非常不满,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和陶立明是同村光屁股长大的远房亲戚,不同于其他干部,骂两句也没啥关系。
翟振强从没有见秦云东如此恼火,吓得不敢再替陶立明多说一句好话,答应马上和陶立明一起晚上到秦家。
他很聪明,虽然秦云东没说要见他,但他还是主动要求见面。
翟振强已经接到中安市传达的文件,知道秦云东被任命为全权特派专员处理中安市的问题。
秦云东虽然没批评他,但明显是对他保护陶立明的决定很不满,暗指他是放弃阵地的主谋。
这么大的罪过,他可承担不起,必须尽快进行沟通。
秦云东刚打完电话,没行动家里陆续来了不少附近各村的村民。
原来因为秦父打电话邀请村主任的关系,村民们很快也知道秦云东回家乡的消息。
由于秦云东在三家镇乃至云峰县都是官职最高的本籍人,所以村民们奔走相告,都想向秦云东反映自己的遭遇和生活面临的困难。
眼看村民越聚越多,秦云东只好把见面地点改到村委会前的小广场。
看到来自本土的大领导秦云东,人群的眼神很复杂,有观望,有怨气,更多的是希望。
秦云东刻意让村民们围城一圈,他站在中央,而不是采取他站在群众对面讲话的方式。
“乡亲们,大家好,我是秦云东。从小我就在三家镇到处跑着玩,上点年纪的人大概对我还有印象。很高兴能和乡亲们坐一起唠唠家常。”
秦云东站在人群中央,白色衬衣,藏青色夹克,说话还带着善意的微笑,没有一点架子。
而且由于他主动回忆小时候在三家镇的经历,更能拉近和村民们的感情。
“秦书记,我都快活成黑白无常了,没心情唠家常。我必须给秦书记反映情况,当初镇政府说得好听,土地入股,年年分红。现在呢?老板被通缉了,陶立明跑路了,我的分红毛都没见一根,当保安的工资一直还欠着。我就要活不下去了……”
心直口快的陶老栓率先悲愤地控诉。
他的话像打开了闸门,村民们顿时七嘴八舌纷纷附和。
“天域公司说的比唱的好听,什么资产,什么证劵化,俺们不懂这些词。俺就知道地交给他们,钱却没挣着!”
“我儿子本来在城里打工,听说村里土地入股能分红,而且还可以在度假村里工作,所以就回家乡发展。现在啥钱也没挣到,儿媳妇都要闹离婚了!”
“我更倒霉,为了追讨天域公司占我家的宅基地的补偿款,还被他们公司保安围殴,不但钱没讨回来,还搭进去几千块钱住院费。”
大家群情激昂地反映情况,但没有大哭大闹或者暴跳如雷,现场秩序还算稳定。
秦云东没有打断任何人的发言。
他耐心听完村民控诉,追问了一些细节问题,又询问对方的名字和家庭住址,让武辰一一记录。
“我首先要感谢乡亲们的信任,你能从几里、十几里黑灯瞎火赶来找我,愿意当面给我讲心里话,我很感动。因为我也是一个多小时前刚知道这件事,没有完全掌握情况,也无法核实,所以现在还不能给你们一个说法,但我保证三天之内给反映情况的每个人答复。”
秦云东说得很诚恳,也很谨慎。
他不会辜负村民们的信任,但也不会为了讨好村民,不负责任地胡乱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