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新中进士大多在集贤楼聚会，宴请同门、酬谢师长，你恭喜我，我恭喜你，除了这些进士们，还有不少人家在这里蹲守乘龙快婿。
朝云本来担心自己不好融入，到了一看才知道，不止自己一个女扮男装的，还有好些姑娘男装打扮，聚在雅间，时不时借机出来走动一趟。
真想不到短短几年间，京城风尚改变这么大，还记得她刚开胭脂铺的时候，来买胭脂的女子都要头戴面纱。
集贤楼大堂，宽敞明亮，挑高也高，四面窗户大开，窗外的红花绿树河景如连绵画卷。
这里的布置高雅，桌椅、屏风、盆景、多宝阁都摆放得恰到好处。
正中摆了一个雕刻花鸟鱼虫的降香黄檀转盘桌，能够坐一二十人，此时一群文人正聚在桌边敬酒畅聊。
朝云在旁边屏风后点了一个靠窗小桌，让小二上了几道小菜，边吃边听。
不多久，就听到了有关她的消息。
“各位同年，听说了吗？最近京城发生了一件趣事。”
这些新科进士们，大多是外地人，但中了进士之后，都以熟知京城之事为荣，尤其是高门望族之间的事，以此彰显自己也是这个圈子的人。
“可是那位京中新贵李炳？听说他与乌国一位质子牵扯不清，两人形影不离。”
“听说那质子十分貌美。”
“嘻嘻嘻嘻——”
传出一阵窃笑。
朝云也忍不住差点笑出来。
李炳虽说嘴上对忽兰察十分嫌弃，但竟然也常带他出去，不然京中怎么传开了呢？
“非也非也，是另一位京中新贵，咱们圣上新封的护国将军刘将军。”
“说起来，这位护国将军婚期已至，怎么不见动静呢？”
“就说此事呢，听说两人已经解除了婚约。”
“呀，是何原因呐？”
“还能是什么原因，新婚妻子在外抛头露面，谁愿意头顶一片绿呢。”
朝云放下茶杯，想不到在男人之间，尤其是这群古代精英男之间，她的名声这么差呢。
“我有内部消息，说是那位前承华使跑到将军府大闹一通，刘家气得解除了婚约。”
哟，这谁歪曲了事实？分明是她解除了婚约。
“嘿嘿嘿——哈哈哈——”一阵笑声。
“这位之前风光无限的承华使，现在也走下坡路了，圣上给她个面子，给她找了个好归宿，竟然也不珍惜。”
“说句实话，这位承华使，虽说救驾有功，但到底带坏了咱们京城的风气，现在的女孩子们跟着抛头露面的，守规矩的好姑娘可不多了。”
“哈哈哈哈——”忽然哄堂大笑起来。
那个开头提起这事的人还不明白，“你们笑什么？”
只听一个男人笑道：“你还不知道呢，咱们袁兄就要跟这位前承华使成亲戚了！”
“什么亲戚？”
“袁兄要迎娶江家的二姑娘。”
朝云立即竖起耳朵听。
众人嬉笑不已，竟然有人劝道：“汇川兄，这事你莽撞了呀。”
汇川是袁宗瀚的字，三秀跟朝云说的。
“你一个新科进士，找什么样的好姑娘没有？人家护国将军是太后赐婚，都要拼着把这婚事退掉了，你怎么还上赶着去？”
朝云听到一个稍显糯糯的声音，说：“她妹妹是个好姑娘。”
想必就是袁宗瀚本人了，朝云悄悄瞥一眼。
袁宗瀚长相周正，有些瘦，一身衣服稍显旧了，看起来是个老实敦厚的人，在这群吃喝大笑的人中显得有些异类。
“哎呀！姐妹都一样，姐姐那个样，妹妹肯定也跟着学。”
朝云想冲上去给他们几个大耳刮子。
之后袁宗瀚没说话了，朝云只听到一些人说：“虽说这位江大姑娘风光不再，但至少江家家底丰厚，汇川兄以后也算有份助力。”
“此言差矣，汇川兄眼光毒辣呀，虽然江大姑娘不做官了，也成不了将军夫人了，但之前在官场混迹，人脉不少，圣上还承她的情，她弟弟又小，她以后也只能指望妹妹妹夫，肯定所有人脉都用在汇川兄身上。所以说，汇川兄是人财两得。”
这话说出来，现场话语少了些，应该是不少人也有些眼红。
朝云心道，这人说得倒挺对，她肯定全力托举未来妹夫的。
这群酸文人就是，一边看不上，一边又眼红，真是既要又要，最是贪心，心眼还多。
朝云摇头，科举选出来的就是这样一群人，大虞未来堪忧啊。
还是得寄希望于新式学校培养的新式人才。
之后这些人又说了些其他进士新订下的婚事，岳丈家大多是在朝为官的，次一点的就是家中是京城豪富。
还有一些人端着酒杯默默喝酒，他们是早早成了亲的，没机会在这次人生浪潮中再往上登一个阶梯。
朝云听了听，觉得这里面亲事最好的还是袁宗瀚，毕竟她一个胭脂生意就跟聚宝盆一样，一个民报和一个邮局，可以说眼线遍天下，全国一张信息网。
再加上她在朝中的关系，皇上都要给她几分面子，越想朝云越觉得自己厉害。
结果里面一个喝酒喝高了的，忽然说了句：“袁兄，你那个江家二姑娘，做个妾得了，做正妻上不得台面，她之前跟着她姐逃难来京城的，出身草野，血统低贱。”
砰！身后的屏风应声倒地，那口出狂言的男人被朝云一把揪住后脖衣领，一踹后腿弯，跪倒在地上。
朝云揪着他的耳朵，打了好几个耳刮子，才解气。
众人闹哄哄的，有人过来拉架：
“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如此粗野，竟然当众打人，你可知你打的是新榜进士？”
“我打的就是他，他叫什么名字？”
被打的人嗷嗷叫着站起来，捂着脸道：“我乃新榜进士何壁，你敢打我！”
朝云嘲讽道：“你说你何必呢？自己断送前程。”
几个进士摩拳擦掌，都对这个胆大包天、不知礼数、行为粗野的女子十分憎恶。
“你是何人？敢殴打新榜进士，我们今日叫你欺负了，来日有何颜面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