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清。”
少年抱剑而坐，“大祭司得知赫伦要诛杀圣女，特意派我们前来接应。”
姜冉眉头微皱：“大祭司？他怎么会知道赫伦的行动？”
阿清笑了笑：“大祭司在西域耳目众多，赫伦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们一路追踪黑衣杀手的踪迹，才及时赶到苜蓿镇。”
“可是赫伦又是如何得知我们的行踪？”姜冉目光如刀，“苜蓿镇离王都三百里，他怎会精准围杀？”
阿清垂眸擦拭剑上血迹：“答案很简单，你们踏入西域境内后，恐怕就已经暴露了行踪。”
对方探得姜冉一行人行踪后，暗自按捺、按兵不动。
直至姜冉等人渐生懈怠，准备离开苜蓿镇之时，方才全员出动，想要将姜冉等人一网打尽。
没想到，半途杀出个“程咬金”——白袍男一伙人，这才搅乱了他们的谋划。
姜冉心中明白，如果昨夜没有白袍男及时出现，她们恐怕真的会没命。
对方也断不会就此作罢，日后必定还会穷追不舍。
她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赫伦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阿清掀开车帘，嗓音凝重：“前面是黑风峡，往左是圣山，往右是王都。
赫伦的骑兵最迟申时便会追来。圣女，你选绕道，还是硬闯？”
姜冉望向昏睡的陆氏，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闯。”
阿清挑眉，圣女选了“硬闯”，那就是要去王都喽？
倒是和大祭司所料分毫不差。
他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一声大祭司神机妙算。
这时，阿清听姜冉又道：“只是我阿娘身子骨孱弱，受不得太多颠簸，还望你们多担待。”
阿清赶忙应下：“圣女但请宽心，我等必定全力护好夫人周全，绝不让夫人受一丝委屈。”
“圣山离此地不算远，大祭司早已精心规划好了路线，我们可以巧妙避开赫伦的眼线，一路护送夫人直达圣山。
如此，夫人一回圣山便能即刻寻觅蛊毒的解药，不必跟着圣女四处奔波，徒增辛劳。
只是……这样一来，您和夫人便不能一路同行了。”
阿莱娜走过来，低声对姜冉说道：“圣女，大祭司的安排一向周密，您可以信任他。”
如此一来，姜冉不得不与陆氏分开。
瞧着阿清脸上那藏不住的高兴劲儿，姜冉心里明白，圣山想必也对这安排颇为满意。
毕竟将陆氏扣作人质，就好似握住了牵制她的绳索，往后她自然只能更尽心尽力地履行圣女的职责，不敢有半分懈怠。
姜冉满心无奈，却也清楚当前的她别无选择，只能无奈应允。
赫伦一路对她穷追不舍，手段狠辣，陆氏若还留在她身边，只会被这危险的局势牵连，陷入更深的绝境。
片刻后，陆氏悠悠转醒，她靠在姜冉肩上，轻声问道：“冉儿，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姜冉盯着面色苍白的陆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金镶玳瑁镯，声音刻意放得轻缓：“阿娘，追兵离我们不足十里，再这样一同赶路，谁都逃不掉。”
陆氏身子一颤：“冉儿，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阿娘全听你的。”
“阿娘，那些追兵是冲着女儿来的，您不能再跟着我了。”
姜冉半跪在陆氏膝前，掌心覆上她冰凉的手背，“阿清会带您走左侧山道去圣山，那里有圣山的人接应，比跟着我安全百倍。”
她顿了顿，喉头有些发紧，“若我带着您……便是活靶子。”
陆氏眼眶泛红，指尖轻轻抚过姜冉鬓角的碎发。
晨光透过车帘缝隙漏进来，映得女儿眉目愈发清冷坚毅，恍惚间竟与记忆中那个襁褓中的婴孩重叠。
她终是长叹一声：“娘听你的。”
姜冉紧绷的肩头微微一松，转头掀开车帘唤道：“阿清！”
白袍男应声策马靠近，腰间短刀随着动作轻晃。
姜冉目光扫过陆氏苍白的脸，声音陡然凌厉，“我把阿娘交给你了，若我阿娘少一根头发……”
阿清抱拳打断她，“阿清以命担保。”
马蹄声渐远，姜冉伫立在岔路口，目送那辆灰扑扑的马车消失在尘土中。
阿莱娜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侧，身上衣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圣女，我们也该动身了。”
姜冉攥紧袖中匕首，头也不回地踏上另一条路：“阿莱娜，若圣山真如你所说是净土，为何连王都的百姓都活得战战兢兢？”
阿莱娜垂眸轻笑：“净土从不在天上，而在人心。”
姜冉不懂，此刻的她也不想懂，自己都危在旦夕了，还有何资格谈何拯救苍生呢？
姜冉与阿莱娜快马加鞭，一路风尘仆仆，片刻不敢停歇。
马蹄声急，卷起一路尘土，所幸追兵并未赶上。
不多时，她们便踏入了王都地界。
可映入眼帘的，全然不是姜冉心中勾勒的盛景。
往昔那车水马龙、繁华喧嚣之地，如今仿若被阴霾彻底笼罩，一片死寂。
街巷间，处处萦绕着悲戚之气，素白的丧幡于风中肆意翻卷，仿若冤魂的哭诉。
操办丧事的人家随处可见，亲眷悲恸的哭声交织，声声泣血。
侍卫们面色沉郁，拖拽着一具具无人收殓的干尸，步履蹒跚地迈向乱葬岗。
城中百姓行色匆匆，脸上满是疲惫与恐惧。
曾经的繁华热闹已消失殆尽，只剩满目疮痍。
踏入王都后，阿莱娜收到大祭司以飞鸽传书送来的指令。
按照大祭司的吩咐，阿莱娜精心准备，为姜冉挑选了一袭华丽庄重的圣女服饰。
而后，在王都繁华热闹的街道之上，二人携手演绎了一场圣女应万民渴盼，降临拯救苍生的好戏。
……
深夜，王都街道。
自与陆氏分别后，姜冉时常牵挂，不知阿娘如今是否安好。
她不自觉抬手，轻轻摩挲着腕上那只金镶玳瑁镯。
这镯子算是沧溟所赠，睹物思人，她不禁在心中默默念道：沧溟，你如今又是否一切顺遂？
“圣女？”阿莱娜轻声呼唤，将姜冉从纷繁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姜冉猛地回过神，目光落在眼前一脸关切的阿莱娜，又下意识看向自己怀中熟睡的小女孩。
“怎么了，阿莱娜？”她问。
“圣女，我们快到了，前边便是大祭司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