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那么狠心的父母的?”杨秀红一脸不可思议道:“吴国红那么那么年轻,他们居然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没有药吃活活病死?”
“这你就不懂了。”一旁听了有一会的胡护士开口道:“吴国红工作十多年,积蓄肯定不是一个小数目,但她以前花钱也不吝啬,手头剩的估摸着也就七八年的工资。治癌症的中药都贵,她又是晚期,要吃的药更贵。而且顾医生跟她说了,她的身体亏空得厉害,需要长期进补,肉蛋鱼虾这些都不能少吃。你们想啊,这么几年下来,她积蓄估计得花掉大半。加上调岗之后她的工资会变少,她父母自然会觉得与其让她看病把钱都花了,还不如把钱留着,工作换个人做,这样损失更小。”
杨秀红一脸不认同,“一条人命,又怎么能这样去算计。”
“能做出那种事情的人想法又怎么可能跟正常人一样。”詹护士撇嘴道。
杨秀红皱眉,“不过这个跟病患想住院有什么关系?”
“你想啊,要是住院,吴国红能出这事吗?”詹护士道:“这事在我们那一片闹得挺大的,大家私下议论,就说吴国红要是选择住院,就没有后面这些事。”
顿了顿,她小声道:“类似的情况其实不止这样一例,好些癌症患者年纪都不小了,虽然顾医生医术好,治疗花的钱多但至少不会人财两空,但有些人不是这样想的,尤其是家里条件不是那么好的。好些不孝子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与其让老人花多年积蓄看病,还不如把钱留下来给他们花。我家附近一户人家的大叔,之前就是得了癌症,医生不建议动手术,说成功率很低,便是成功了,复发的可能性也很高。但大叔自己不愿意放弃,就私下找了中医看,虽说吃中药效果聊胜于无,好歹有点心理安慰。其实他那会吃的药并不是特别贵,一个月也就五六块钱,他的退休工资完全负担得起。但他儿媳妇却借着帮他买药,去外面捡了别人丢了的药渣回来给他喝。”
“后来这事被人知道,我父母那一辈的人居然还夸那儿媳妇,说癌症哪里是咱这样的平民百姓治得起的。说那儿媳妇下得了狠心,才能保住家里的积蓄。”
“所以得了癌症的人,尤其是年纪大的人,其实很多都对家人不太信任的。”
胡护士挑眉,“所以想要住院?”
顾拙冷不丁开口问道:“吴国红是什么时候死的?”
詹护士一愣,随即道:“好像是四月中旬的样子吧。”现在已经四月底了。
顾拙摇了摇头,看向杨秀红道:“杨护士长,麻烦你去报个警吧。”
“什么意思?”其他人都被吓到了。
顾拙神色很淡,“吴国红的情况三月份就稳定了,按说便是断了药,也不可能这么快没命。我怀疑……她的死因不是癌症。”
“不……不会吧?”詹护士有些哆嗦道:“她父母虽然……但她丧礼上的时候,他们也确实伤心欲绝的。”
胡护士冷冷道:“说不准就是太愧疚了呢。”
本是轻松的聊天,结果却变成这样,顾拙本来就有些饿过头了,这会胃口更差了,最后饭菜剩了一小半。
“顾医生你是不舒服吗?”杨秀红是知道她的饭量的,给她打饭也是估摸着她的饭量打的。而顾拙并不是挑食的人,以往便是菜有剩,饭也一定会吃完。所以,她很理所当然地觉得她是身体不舒服。
顾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心里不舒服。”准确说是有点恶心。
杨秀红了然,她反倒比较淡定道:“顾医生你是在医院待的时间太短了,等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医院这地方每天都会有故事发生,有感人的有让人心酸的,但更多的,都是不好的。”
确实,顾拙上辈子虽然没少出诊,但大多数时候是病患找上门,少数情况是她找上门,诊治模式更偏向于门诊,而住院区,往往才是医院的故事多发地。
结果吃过饭还在午休,孙院长就跑来告诉了他们一个好消息。
“我的经费申请通过了。”孙院长一脸意气风发道:“下周四楼上就会开始动工修整,约莫下半年九十月的时候,中医科就可以真正扩展了。”
顾拙他们都惊了,虽然说有眉目了,但谁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在动工之前你们可以想一想,对新的住院区有什么要求。”孙院长又道。
“院长你让我们想想,这一时半会的也说不出来,过几天告诉你答复可以吗?”张医生道。
“当然没问题。”孙院长心情明显很好,走之前他看了一眼顾拙,似乎想说什么,但到底什么都没说。
顾拙眨了眨眼睛,院长这是什么意思?
倒是张医生几人对视一眼,心里多少有些猜测。
——中医科规模扩展到这么大,总该有个主任了吧?
顾拙到家的时候,谢凛已经在家了,正在门口择菜,而谢凝正在屋里揉面。
——兄妹俩各干各的事情,表情似乎都很寻常,顾拙一时间也拿不准谢凛有没有把事情说了。
“阿嫂,晚上我们吃手擀面,大哥买了一块五花肉,刚好可以做你教我的肉酱,那个做面的浇头最好吃。”看到她回来,谢凝立刻笑道。
一看她的表情,顾拙就知道谢凛应该没说。
——小姑娘还没有那样能藏心思。
顾拙当然没意见,她一边挽起袖子一边道:“再切点生菜,光是肉酱太腻了。”
茵茵本来正在画画,听到顾拙的声音也跑了出来。
“妈妈你回来啦!”她一把抱住顾拙的腿,随即回头去看谢凝。
谢凝有些失落道:“茵茵跟我都不亲了。”
“小孩子认生,一会你陪她玩一会,她便又跟你亲了。”顾拙安慰她道。
茵茵小声道:“我记得姑姑的,姑姑给我穿衣服洗澡,把鸡蛋让给我吃,我都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