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苏兴郡,铁府。
铁府上下缟素,气氛悲戚。
铁家老元帅铁烈,在大限来临之后,拒绝再用邪法延寿,于今日清晨,寿终正寝,安详离世。
沈安一身素服,前来吊唁。
灵堂之内,铁铉一身孝衣,面容憔悴,双眼布满血丝,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铁心岚则跪在灵前,早已哭成了泪人。
见到沈安前来,铁铉强忍悲痛,起身还礼:“沈长老,有劳费心。”
沈安上了三炷香,对着铁烈的灵位深深一揖:“老元帅高义,令人敬佩。铁元帅还请节哀。”
吊唁之后,铁铉将沈安请至偏厅。
“沈长老,”铁铉声音沙哑,“家父临终前,曾嘱咐我,定要将吴州治理清明,莫要辜负陛下与百姓的期望。”
“老元帅深明大义,铁元帅定能继承其志。”
铁铉沉默片刻,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事。镇魔司安插在东海的探子回报,那铁背龟妖皇回去之后,似乎在集结妖兵,恐有异动。我担心,他们的目标,会是杭安郡,甚至……是苏兴郡。”
沈安目光一凝,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东海妖族,看来是真的要不死不休了。
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语气平静无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若敢来,沈某接着便是。”
窗外,秋风萧瑟,落叶纷飞。
东海深处,一座终年被黑云与雷暴笼罩的岛屿,名为东守。
岛上怪石嶙峋,寸草不生,唯有浓郁到化不开的妖气盘踞。
岛屿中央的巨型洞窟内,三道气息恐怖的身影分坐三方。
主位之上,正是铁背龟妖皇,此刻他面沉如水,眼中满是怨毒。
左首,是一名身着华丽宫装,面容妖媚,眼眸却如深渊般冰冷的女子。她身下暗影蠕动,隐有无数触手翻腾,正是十爪妖皇。
右首,则盘踞着一条身躯足有数丈粗的青色巨蟒,蛇信吞吐间,腥风扑鼻,正是青天妖皇。
洞窟角落里,还站着一个形容憔悴,眼神惶恐之人,正是失踪的谢家家主,谢玄。
“铁背,为了一枚棋子,便要发动全族之力进攻吴州,值得吗?”十爪妖皇声音柔媚,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指甲轻轻划过石座,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铁背龟妖皇闷哼一声,声如擂鼓:“那沈安当着我的面,杀了血蛭!此仇不报,我铁背一族的颜面何存?吴州乃大炎腹地,富饶无比,拿下此地,便是我族向内陆扩张的跳板!”
“嘿嘿,我只对人族的血肉感兴趣。”青天妖皇吐着信子,竖瞳中满是贪婪,“只要有足够的人给我吞食,打哪里,我没意见。”
“两位放心。”角落里的谢玄连忙躬身,声音谄媚,“吴州城防,兵力部署,乃至各处要隘的阵法虚实,我了如指掌。有我做内应,大军必能长驱直入,势如破竹!”他已是丧家之犬,唯一的价值,便是出卖曾经守护的一切。
十爪妖皇瞥了他一眼,眼中尽是鄙夷,却也没再多言。
铁背龟妖皇见状,猛地一拍石座:“好!便依此计!十日之后,起兵,踏平吴州!”
数日后。吴州的天,像是漏了一个窟窿。连绵不绝的阴雨笼罩了整个州郡,没有电闪雷鸣,只有淅淅沥沥、永无止境的雨丝,带着一股阴冷咸腥的海风,渗透骨髓。
茅山,九霄万福宫。玉真道人站在宫观前,仰头望天,雨水打湿了他的道袍,他却恍若未觉。一只灰毛大老鼠从他袖中探出脑袋,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又飞快地缩了回去,顺便从怀里掏出一颗饱满的松子,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啃起来,仿佛要用食物来抵御这恼人的湿冷。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玉真道人长叹一声,神色凝重,“这雨,不是天时,是妖法。一场大战,避无可避了。”
苏兴郡,镇魔司。铁铉一身戎装,站在堂前,看着庭院中被雨水冲刷的青石板,面色冷峻。沈安缓步从内堂走出,与他并肩而立。“这雨下了七天七夜,非但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愈发阴冷。”
铁铉声音低沉,“水汽中,带着东海妖族特有的妖气。他们要来了。”
沈安嗯了一声,目光平静地望向东方天际:“这雨,是在削弱我吴州各处烽火台的威力,同时为水族妖兽营造最适宜的战场环境。看来,那铁背龟妖皇,并非有勇无谋。”
“他便是智谋通天,也休想踏入我吴州半步!”铁铉猛然转身,眼中战意升腾。
他快步走到演武场上,那里,数千名除魔卫已顶着风雨,肃然列队。
铁铉登上高台,声传四野,盖过了哗哗雨声:“将士们!东海妖族,犯我疆土,欲将我吴州化为血海!他们以为一场大雨便能动摇我等决心,痴心妄妄想!”
“你们身后,是父母妻儿,是万千百姓!我们,退无可退!”
“此战,为守护!为荣耀!更为我大炎煌煌国威!”
“战!战!战!”数千除魔卫振臂高呼,声震云霄,一股铁血煞气冲天而起,竟将头顶的雨幕都冲散了几分。
随即,一道道命令从铁铉口中发出,一队队除魔卫如离弦之箭,奔赴沿岸各处要塞,巩固防线。
整个吴州,都动了起来,化作一架庞大而精密的战争机器。
又过了五日。雨势骤然加大,天色昏暗如夜。
东海之上,掀起滔天巨浪,无数面目狰狞的海妖在浪涛中若隐若现,发出嗜血的咆哮,向着吴州千里海岸线,发起了全面进攻!
大战,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