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事实看台上那几位说的很对。
艾尔海森的确没有很多实战经验。
又或者说，他缺乏同自己旗鼓相当对手的实战经验。
正是因为他太过聪明，所以极少让自己陷入险境。
这是他的优势，但同时也一把双刃剑，限制了他武功的进一步突破。
再聪明的人都不可能闭门造车。
平心而论，自学成才，并非江湖人的艾尔海森有着如此的武功造诣，已经是难得的天赋异禀，站在如今高度，胜过九成九的人都不为过。
可人总是贪心的，即使是他也不例外。
从没有停滞不前的道理，只是你的出现加快了这个进程——他不想被你甩的太远。
青龙堂的遭遇还历历在目，你伤口的痂痕无时无刻刺痛他的心脏。
不止是自觉前往朱雀堂学艺的飞燕，就连他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感。
他本是从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永远保持运筹帷幄的人。
只可惜如今有了你这个变数，原本够用的羽翼似乎容纳不下两个桀骜不驯的灵魂。
说是平等的爱恋也好，说是自尊心作祟也罢。
他不愿被你甩在身后，他更喜欢同你并肩的感觉。
如果就此停下，他又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追上你的脚步呢？他还能跟上你的脚步吗？
“你分神了。”
明慧抓住机会，又是一拳击中艾尔海森的胸膛，收息回退。
这次艾尔海森终于压不住喉间的腥甜，唇角溢出一丝鲜血，但片刻又被抹去。
明明胜券在握，但明慧的表情看上去却不太美妙。
“对战时分心是大忌。”
明慧神色冷下来，有几分金刚怒目的感觉。
“你小看我？”
他开赛前虽说有几分轻视之心，但上场后绝不会辱没少林之名，必当全力以赴。
试探，交手，勘破，压制，他的态度挑不出半分错处。
可这个艾尔海森又做了什么？
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还敢在战斗中分神思考？
还把他这个少林首席放在眼里吗！
“我不是武人，”艾尔海森咳嗽一声清嗓子，咽下喉间腥甜，神情平淡，仿佛落入下风的不是他一般，
“我比较习惯于三思而后行。”
他笑了，他随口撒了一个谎，跟你学的。
不过也不全是谎话，因为就在方才，他已经找到了一丝灵光。
“狂妄。”明慧冷哼一声，化拳为掌，俨然又是换了一套少林招牌的般若禅掌。
他以拳闻名，但这并不代表他只会拳法。
即便是高深如般若禅掌，他依旧信手拈来。
这就是少林首席的实力！这就是名门大派的底蕴！
攻势慢了，可艾尔海森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般若禅掌被誉为少林三大掌法之一，威力不容小觑。
方寸之地，如何避开？
明慧抬手一掌拍来，艾尔海森不退反进，足尖轻点，似乳燕般灵动轻盈。
明慧惊愕，却也来不及收手，声势浩大的般若禅掌撞上艾尔海森侧身轻飘飘毫无技术含量的招架。
不止是他，看台上，神风台下，多少人瞠目结舌。
这人疯了？！不要命了！？
只有慕容钺神色凝重，望着神风台上，若有所思。
长刀脱手，向后扔去亦然获得一个微弱的加速度。
就是这一瞬，艾尔海森终于快过了明慧，胜过他一筹。
泰山压顶般沉重的般若禅掌好似全无威力一般，被艾尔海森擒住手腕。
明慧收功不及，被艾尔海森抓住空档。
拧住，旋转。
但明慧无愧于首席之名，借力卸力， 跟着在空中旋转一圈，化解了艾尔海森这波攻势，泯灭了他来之不易博来的机会。
可等不得明慧冷笑嘲讽，迎面来的就是一道锐利的刀光。
‘刀光’？
他的刀不是扔掉了吗？！
来不及过多思考，也没有让明慧吃惊的空闲。
因为现在节奏由艾尔海森掌控。
双刀更胜剑舞。
一寸长，一寸强。
赤手空拳，如何招架钢铁锋利。
一念神魔，形式逆转。
明慧提气运转金钟罩，双手换做铁砂掌，左支右拙，寻找着艾尔海森的破绽，等候反攻的机会。
“哈哈，我就说这小子能行吧！”
何处闲一个劲儿地拍大腿，哈哈大笑。
“要是用的兵刃再好点，刚刚那一下就能把明慧的脑袋卸下来。”
何处闲咂咂嘴，思考着回味，
“不过如果是我，就用他拿着的破铜烂铁也能破明慧的护体罡气。”
“他拿的是刀。”莫远桥提醒道。
“那又咋了？”何处闲不以为然，“你就说有没有刃吧。”
单刃也是刃，更何况他有两柄刀。
莫远桥扶额无语，决心不与何处闲争辩。
“何兄弟，纵使你能破明慧的护体罡气，但之前的般若禅掌，你又该如何破局呢？”慕容钺开口，何处闲听后沉默。
这下轮到他哑口无言了。
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想明白艾尔海森究竟是如何破解明慧的般若禅掌的。
撞大运吗？不像，艾尔海森后续一连串操作毫无空档行云流水，足以证明他是有所谋划，不是见招拆招。
虽说在刀上绑丝线肯定不是临阵所为，但这也只能是他的奇思妙想，并非未雨绸缪。
是了，艾尔海森的两柄刀上都绑有丝线，这也就是他能在双刀脱手之后立马捡回来的根本原因。
寻常丝线经不起内力的冲击，一扯便断了。
所以他用的并非凡物，而是一种名为‘冰魄丝’的武器。
是的，就是武器——即使整个江湖可能只有一人将其作为武器。
由天蚕丝和雪灵蛛丝作为原材料，历经祛毒，浸泡加固等一系列程序制成。
刀枪不断，坚固无比且具有韧性，曾经是无数江湖人梦寐以求的防具材料。
只是落在那个人手里，反倒成了杀人于无形的恐怖武器。
艾尔海森没那种心思，只是看中了其坚韧的特性，将其简单作为连接材料，不可不谓之暴殄天物，要是让这‘冰魄丝’原主人看见，怕不是会怒发冲冠，新仇旧恨一通清算同他拼个你死我活。
当然，那人现在还在群林书局待着跟言见喜扯皮，赶不上这时候，自然也就无从得见。
“艾尔海森似乎渐入佳境。”莫远桥观摩下方的战况，疑惑道，
“明慧被压制住了？不像是他的风格呐。”
起先打的如此凶猛的少林首席，金刚怒目何等威风，现在怎么被一个技不如人的刀客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没机会。”何处闲手指敲击桌面，“那个艾尔海森比明慧更加稳重，现在由他主导节奏，明慧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
“他在等。”慕容钺唇角微微勾起弧度，温和道，“或者说，他们两个都在等。”
“不要忘了，艾尔海森之前受了明慧两拳，状态并不算好。”
“明慧在等艾尔海森露出疲态。”
慕容钺话语一顿，随后唇角上扬更胜，
“而艾尔海森也在等。”
“他在等明慧进攻的那一瞬。”
是危险，也是机会，转瞬即逝的机会。
这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将机会主义贯彻到底的风格，还真是让人熟悉呐。
慕容钺眯起眼，摩挲茶盏边沿，
‘艾尔海森’……
陌生的名字，面孔也是生面孔。
就是不知道是否和‘清自在’一样，属于同一类的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