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阳侯府被夺爵的消息传得很快,刚下朝,宫里的人手便去把牌匾摘了。
世袭的爵位让吴重珐给败没,且不论吴老太傅心情如何,至少京中的吴家众人就极惶恐。
不过吴昼没什么表情,他冷眼看着哭得肝肠寸断的吴重珐,敛敛衣衫亲自去扶。
爵位没了,吴重珐也从京官贬到地方,启程的日子就在眼前,而吴家大郎依旧在疏州准备科考……
那之后,京中吴家的一切事务便只有御执卫右统领,吴家庶子吴昼做主。
吴昼往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面上没表示,心里却是在想,穆王殿下,您还算守信,吴某心里多谢了。
吴家的事没掀起太大风波,众人的目光如今都汇集在宫里太后一处。
如今,再名贵的汤药也拦不住叶太后日渐消亡的生机。
寿宁宫的殿外跪着许多人,后妃,还未长成的公主皇子,以及闳稷和成容这些宗室的人。
殿里只有顺德帝一人,他跪在床榻跟前,手中拉着太后枯瘦的手指,背佝偻着有些颤。
叶太后一直在絮絮叨叨,没有逻辑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眼中像是蒙了一层白翳,看着顺德帝边说边笑。
她说她想先帝了,她说,她与先帝少年夫妻,先帝从前对她很好很好,先帝说过要爱重她一生。
她还说她生了个好儿子,她说生下秩儿她很得意,秩儿一直都很懂事孝顺,是一个好皇帝。
慢慢地,说到后来,太后又在哭。
她说她好恨先帝啊,恨先帝不履承诺,恨先帝负她痴心一片,还恨先帝早早离她而去。
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在床榻上哭得像个小孩子,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进气少,呼气多,即便是哭,也只能颤着嗓音掉眼泪。
她本就不是一个多刚强的女子,心里也不曾有过什么野心,生前唯一所念只这两个男人,临到头了也只会念着这两人。
没有什么回光返照,太后眼泪掉完,枯瘦的手也就跟着垂落。
伴随着内侍悲怆的一声太后薨逝,殿外众人个个泣不成声。
顺德帝一声一声凄厉的母后从殿内传出,叫人听着肝肠寸断。
哭声未歇,丧钟便已敲响,钟鸣沉闷,一下一下敲在众人心里。
顺德帝撑着全盛走出时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他精神恍惚,看着遍地跪着的人,又看了看这快开春的日头,忽地重重倒下。
宫内众人瞬时慌乱起来,闳稷猛地起身,随后脚步一顿又看向成容。
“去吧。”成容也跟着站起,认真看向他:“陛下那得你撑着,这里有我,我可以。”
闳稷深深看她一眼,随即重重点头。
看着闳稷离去的背影,成容轻呼出一口气,随即直了直身子看向弗露:“太后薨逝我定会在宫里操持,王府里你要帮我看着。”
弗露压抑着激动立刻点头:“先前您已经吩咐过了,奴婢都明白。”
“嗯,府里白幡素帷和白灯笼这些自不必说,只一样,中堂要另设香案,让府上各院每日行祭礼,褒儿和几个郎君还小,便让乳母每日抱着去。”成容边往偏殿走边吩咐:“一定要记着每日不能停歇,朝奠和夕奠不能少,香烛要与宫中规制一样,至于供品,宫中设太牢,咱们府上便设少牢,只能用白水煮熟,不许加香料,其余羹饭瓜果便要在时令上的。”
弗露细细记下,偏殿中,成容快速更换成素服,这些一早就已准备好了,等刚披上麻布褙子,外头便来了人。
是张贵妃身边的宫女,见着成容便道:“成侧妃,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让您稍后凤仪宫议事。”
此刻相请,想也只有太后丧仪一事。
成容点头又问:“其余几家王妃可也前去?”
宫女摇头:“两位娘娘只说请您。”
太后丧仪是国丧,向来是皇后主持,太子妃在旁辅佐。
如今张贵妃掌后宫事,与赵皇后相商是客气也是合礼,但若加上成容,不是上头的意思谁敢儿戏。
成容猜到了,应下后又看向弗露:“王妃若有疑,你只与她道,该接她进宫祭拜时不会误她。”
王妃们既是儿媳也是外命妇,每家每户都是不同日子进宫,吴氏同样是王妃,这样安排也没错。
寿宁宫中宫女内侍的动作很快,素幔很快便被换上。
太后丧仪规格极高,该备下的一样都不能怠慢。
哭丧的人不能少,除开皇后与张贵妃要管事,其余后妃以及皇子皇女换了衰服后今日便要在寿宁宫中哭到傍晚。
弗露退下,成容身边只剩应福和宝琴。
成容看了一眼立刻收回视线,随即动身朝凤仪宫去。
寿宁宫和凤仪宫相距不远,成容到时赵皇后也刚换好衰服,见着成容,眼神有些复杂,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张贵妃来得晚些,几人到齐后,她也没什么寒暄,直入主题。
不需成容发表什么意见,只需认真听着,是辅助也是学习的意思。
明日的小殓会是赵皇后与张贵妃共同进行,而成容只需负责灵堂的安置和太后随葬品的清点即可。
大头的东西都在大殓,顺德帝若是能醒来便由他亲自钉棺,若是依旧昏迷不醒,那礼部只能让闳稷代劳。
这几日必定是要忙个透的,成容从凤仪宫中出来后想了想又先去一趟赵太妃那。
宫里都挂了白,人人都得素服,赵太妃这也不例外。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去寻你。”赵舒兰拉着她问:“我知道你留下来想来暂时回不去王府,那王府你可有安排?此时万不能出错。”
成容点头扶赵舒兰坐下:“您安心,丧钟才敲响时妾便让身边的人回去安排了,原是一切比照其他正常王府规制来,但妾想了想,殿下虽无东宫之名却已然有储君之实,加之陛下如今昏迷不醒,世人更得看着殿下行事,因此规制更往上加至与东宫相仿,孝道一事绝不会被人指摘。”
赵舒兰闻言沉思了一番,随即松了口气:“这般总不会出错,那你呢?留在宫里可有什么安排?”
“娘娘们让妾去操持着灵堂一事,灵堂已有礼部和殿中省备好,妾只需要盯着供品不出错就好,其余便是太后陪葬宝器一事,是细致活,但妾能学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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