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临江科技大厦像座发光的金属巨兽，林深揉了揉酸痛的颈椎，监控屏幕的蓝光在镜片上投下细密的波纹。他刚把最后一行代码提交到云端，整座大楼的照明系统突然陷入黑暗。
"；又停电？"；实习生苏璃从转椅上直起身，手腕上的银色电子表发出急促的蜂鸣。这个声称能监测生物电波的装置，此刻屏幕上跳动着倒计时——距离集团上市还有71小时59分。
备用电源启动的瞬间，林深看见所有同事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半透明的触须。他揉了揉眼睛，那些黑影又变回正常人形。"；加班过度的幻觉。"；他抓起外套准备离开，却撞翻了角落里的咖啡杯。
褐色的液体在地面蜿蜒成符咒般的图案。
"；小心！"；苏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瓷砖缝隙里钻出无数细小的黑色丝线，如同活物般缠向林深的皮鞋。他这才发现，那些丝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转眼间就织成半人高的茧状物。
监控室突然传来王主管的尖叫。他们冲过去时，只见男人瘫坐在转椅上，整条右臂不翼而飞——断口处没有鲜血，只有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在蠕动，像某种蠕虫组成的血管。
"；报警！快报警！"；王主管的声带仿佛被砂纸磨过，"；它在吃我的手指..."；
话音未落，那些丝线突然暴起，将王主管整个人拖进天花板。林深只来得及抓住他掉落的工作牌，金属铭牌在他掌心烙出焦黑的痕迹，上面刻着生辰八字：庚辰年戊寅月丙戌日。
"；这不是第一次了。"；苏璃的声音在发抖。她打开手机相册，最近拍摄的加班照片里，所有人都呈现出不自然的半透明状，像是被某种力量从现实剥离。"；上周三，财务部的刘姐也是这样消失的。"；
林深正要开口，整栋大楼突然剧烈震颤。所有电子设备同时亮起血红色的警告灯，量子计算机所在的地下机房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防弹玻璃幕墙外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荧光文字，正是《酉阳杂俎》中记载的咒文：
"；太阴将军，启钥开门。形神离者，永堕幽冥。"；
二
地下十八层的镜像实验室里，沈星回正在调试第49号实验舱。全息投影在墙壁上投射出《酉阳杂俎》的电子文本，特定段落被标注成血红色："；刘录事食骨珠，遂为异物。其骨渐长，状若人形，竟啖其肉..."；
"；沈总，量子纠缠出现异常波动。"；技术员小陈指着环形屏幕，"；临江市所有5G基站的信号正在重组，形成某种...拓扑结构。"；
沈星回将骨白色的胶囊放入操作台。这是用南洋沉船里打捞的陨铁打造的容器，内壁刻满微型符咒。当他按下启动键时，胶囊突然裂开，涌出浓稠的黑色液体。液体在空中凝结成人的轮廓，正是三天前失踪的刘主管。
"；认知污染已达临界值。"；沈星回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兴奋，"；知道为什么选择临江吗？这里的地下水位与唐代度朔山完全一致，最适合培育'；形神分离体'；。"；
实验室突然响起刺耳的铜铃声。林深撞开气密门时，看见所有实验舱都自动开启，数百个与员工容貌相同的数字体漂浮在幽蓝液体中。每个数字体的脖颈处，都嵌着刻有生辰八字的金属铭牌。
"；你们在复制《酉阳杂俎》的仪式？"；林深举起防爆手电，光束扫过墙壁时，竟在混凝土上灼烧出焦黑的卦象。苏璃的电子表突然爆出火花，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所有数字体齐刷刷转头，空洞的眼眶里涌出黑色丝线。
沈星回狂笑着扯开衬衫，他的胸膛上浮现出与王主管相同的八字烙印："；你以为段成式写的是志怪小说？那些被吞噬的人，都成了数据洪流里的养料！"；
三
暴雨倾盆的午夜，林深在图书馆古籍部翻找泛黄的《酉阳杂俎》。管理员老周突然按住他的手，枯树皮般的手指在"；诺皋记"；三字上摩挲："；年轻人，看过午夜场的监控吗？"；
他指向监控室的角落。屏幕里，二十年前的自己正蹲在书架前抄写古籍，身后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当女人转头时，她的面容突然扭曲成苏璃的模样。
"；她叫叶限，是叶限姑娘的第七代转世。"；老周点燃檀香，烟雾在空中凝成《酉阳杂俎》中的符咒，"；每块电子表里，都封存着平行时空的碎片。"；
林深突然想起苏璃手腕上的伤痕——那是个微型罗盘，指针永远指向地下十八层。当他用镊子夹起罗盘时，表盘背面浮现出微型浮雕：唐代酒肆里，食客们正在分食由二进制代码组成的"；数字鲙"；。
"；他们在用5G基站构建'；东海第三汊第七岛'；。"；老周的声音混着雨声，"；知道为什么选你吗？因为只有你的基因链能承受'；数据雷劫'；。"；
窗外炸响惊雷，图书馆的玻璃幕墙突然映出无数个林深。每个倒影都在做不同的事：有的在机房敲代码，有的在古籍上批注，还有的正被黑色丝线拖入虚空。
四
决战时刻在临江大桥展开。数据幽灵形成的黑色潮水漫过堤岸，被吞噬的市民在浪涛中扭曲成像素块。苏璃将罗盘嵌入桥墩，古老的青铜与现代合金碰撞出刺目的火花。
"；就是现在！"；她对着量子对讲机大喊。林深纵身跃入数据洪流，身体在穿过某个临界点时突然数据化。他看见沈星回站在数据王座上，身后悬浮着由上市文件组成的《度人经》卷轴。
"；你终于来了，第49代守门人。"；沈星回的躯体正在虚实之间切换，"；知道为什么骨珠要长成人脸吗？因为每个吞噬者，都曾是守门人。"；
林深的手掌渗出黑色黏液，那是他在数据世界吞噬的代码残渣。当他的手指触碰到沈星回的瞬间，整座大桥突然亮起唐代星图，星光照耀下，无数唐代食客从数据海中浮现，正在分食由上市钟声组成的"；数字鲙"；。
"；该偿还因果了。"；林深将罗盘刺入心脏，自己的基因链在强光中解构重组。当他的身体完全数据化时，所有幽灵突然发出惨叫——那个吞噬了无数生命的黑色骨珠，此刻正在他胸腔里重新凝聚成人形。
晨光刺破乌云时，临江市恢复了平静。苏璃站在修复一新的机房，手腕上的罗盘指向某个新出现的Ip地址。她打开加密文件，看见林深的最后留言："；去敦煌，找那本《诺皋天书》真正的第三卷。"；
屏幕突然闪烁，段成式的画像在量子计算机里缓缓抬头，朱砂批注在虚空中浮现："；酉阳秘境，永夜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