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市灯如昼，月色满帝都。
上元夜，自是热闹非凡。特别是朝廷在午门外御街举办的鳌山灯会更是盛况空前，人流如织，去晚了可能都挤不进去。
谢禛少时曾随懿怀太子在上元夜偷溜出宫逛过灯会，他只记得人很多，很吵闹，没多少意思。
但今夜他的心里却暗暗有些期盼。
吃过晚膳，谢禛几人就准备出门了。
“阿姐，夜里风大，你还是把斗篷穿着吧。”许昱关心地望着她。
孙彻也在一旁附和，“再把手炉也拿上，一会儿在街上，表妹记得要紧跟着我，别走丢了。”
许昱握了握小拳头，“阿姐走在我和表哥中间，我们护着你。”
谢禛想说他不需要保护，可他现在是许姑娘。
那还是保护着吧……
到了御街前面那条街，人流已经很多了，马车再也无法通行，几人便在这里下了车。
“阿宁姐姐！”旁边一辆豪华马车里突然探出个脑袋，冲着谢禛挥了挥手。
“郡主，慢点儿！”看着谢宛之迫不及待跳下马车，成喜生怕她伤着，连忙追了上去。
谢禛微笑着看向朝自己跑过来的妹妹，“郡主等很久了？”
“没有，我也是刚到。”谢宛之盯着他看了两眼，不由发出感慨，“姐姐今儿真好看。”
谢禛知道妹妹夸的是许姑娘，倒没有不好意思。
他今日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孙氏亲手准备的，像是要弥补过去几年守孝的清苦日子，孙氏恨不得每日都给他换新衣裳，戴新首饰，打扮得漂漂亮亮、光彩射人。
“郡主。”许昱连忙拉着孙彻与谢宛之行礼，然后又简单介绍了孙彻的身份。
谢宛之友好地点点头，目光在孙彻身上扫了几圈，心下定了定——若是只看容貌身高，自家阿兄完胜！
“我们快走吧。”谢宛之欢快地跳了跳，“王府的人已经占好位置了，我们去观了鳌山灯，也不怕错过一会儿午门前的热闹。”
“啊！对了。”谢宛之从袖子里拿出一支发钗，又指了指自己头上一模一样的梅花钗，“这支送给姐姐，花钗里镶了特殊的珍珠，会闪闪发亮呢！”
谢禛顿了顿，终是不忍拒绝，微微低了头，让她把花钗插在自己的发髻上。
谢宛之开心地拍了拍手，“我们戴一样的发钗，不知情的人看到，一定会觉得我们是亲姐妹。”
谢禛：……
确实是亲的，只不过不是姐妹，是兄妹。
御街上已经人如潮涌，王府的侍卫为了郡主不被冲撞到，便用人墙把谢宛之和谢禛围了一圈。
谢宛之还是第一次逛民间的灯会，一双眼睛都有些看不过来。街上不仅有花灯，还有杂耍百戏的表演，甚至还有那红头发绿眼睛的番人在跳奇怪的舞蹈。
往年上元她都会与阿兄去宫里玩儿，宫里的花灯都是能工巧匠精心制作的，比这小摊上贩卖的要华贵精美很多，但却少了眼下的热闹。
看着坐在父亲肩头挑选花灯的小童，谢宛之的眼里流露出了一丝羡慕。
谢禛注意到了，心里不由酸涩，伸手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郡主喜欢什么样的花灯？我送你。”
谢宛之心里的那点伤感和遗憾霎时就散了个一干二净，连忙兴奋的在灯棚下选了起来，“我是属猴子的，我想要那个猴子抱桃的灯。”
“哎呀，那个兔子灯也好可爱。”
“螃蟹灯的脚还会动呢。”
……
谢宛之选的眼睛都花了，一脸纠结。
谢禛笑起来，“喜欢就都买下来好了。”
他这句话刚说完，许昱就自觉把银票拿给了摊主，指着刚才谢宛之选上的花灯，“都要了。”
孙彻这时候也走过来，“表妹也挑一个吧，我说了要送你的。”
谢禛摇头，“不用了，你之前已经送了金鱼灯了。”
“你跟我客气什么！”孙彻笑着睨她一眼，坚持道：“快去选，你不选我们就不走了。”
谢禛：……
“姐姐，要不我帮你选吧？”谢宛之站到了孙彻和他之间。
谢禛自然答应，最后由着谢宛之选了一盏中规中矩的八角莲花灯。
“我帮姐姐拿着吧。”谢宛之笑眯眯地说道。
等下得想办法让哥哥给阿宁姐姐买个花灯才行。
不知为何，谢禛也没有拒绝。
孙彻感到了这小郡主对自己的那点淡淡敌意，他想了想，没想明白，失笑着去付了银子。
买完花灯，一行人就去看鳌山灯了。所谓鳌山灯，就是将上万盏彩灯堆成一座形状似鳌的灯山楼宇，高十几层，甚为壮观。
因为人太多了，他们也没有靠得太近，远远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我们快去午门那边吧，阿兄就要出来了。”谢宛之提醒。
依照传统，皇上会在上元夜携后宫嫔妃登上城楼，与民同乐。只是谢昀如今年纪尚幼，没有后宫，又不想显得形单影只的，这几年便都是与肃王这个摄政王一起出现在人前。
一般人能见到皇上的机会不多，大家都想一睹圣颜，午门前早就被挤了个水泄不通。不过最靠近城楼的地方有禁军把守，倒是没人敢往那边挤。
谢宛之便带着他们去了这最里一层，肃王府的人早就过来打点好了，禁军当然不会拦他们。
戌时正，随着一阵庄严的鼓乐和呼啸的鞭声，景元帝与肃王缓缓登上了城楼最高一层的平台。
“是阿兄，是阿兄！”谢宛之激动地抓住了谢禛的袖子，“姐姐，快看！”
因为离得近，谢禛要努力往后仰着头才能看到城楼上的人。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许姑娘好像也在看他。
许昭宁其实有点恐高，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不禁有些头皮发麻。她紧紧咬着牙，才没让自己露出任何异样。
还是小皇帝先发现了谢宛之几人，“小姑姑就在下面，阿昱也在！”
他冲着他们挥了挥手。
许昭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谢禛，虽然看不清容貌，但她对自己身形最熟悉不过，再加上王爷头上还有东西在闪闪发亮。
这种会闪光的珠子是年前宫里赏下来的，她全都送去了谢宛之那里，想也知道王爷头上的花钗是郡主送的。
许昭宁的嘴角不自觉扬起了一点。
王爷戴上花钗的表情一定很好玩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