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嘉至今还没有习惯顾风起的某些东西，比如现在甜掉牙的话。
但是他低头对自己女儿道：“你顾叔叔人很好的，团团不要怕。”
说着，他将陈簇递过去。
小姑娘没有丝毫挣扎，像个穿着漂亮裙子的玩偶似的被大人们递来递去。
顾长晏抱了个满怀，小姑娘身上香香的。
他不敢抱的太用力，手臂半僵硬着，小孩子都太小太软，顾长晏很怕勒疼她。
顾长晏的动作太过小心翼翼，难得的不会演了，这一回陈元嘉轻易就瞧出来了。
他上手帮顾长晏调整抱孩子的姿态。
顾长晏笑，一条腿上下晃动，轻轻地颠着坐在他腿上的陈簇，打趣道：“看来你经常抱团团啊。”
陈元嘉垂眼看着对面怀里和亡妻有几分像的女儿，听不出情绪道：“我妻子走的早，团团又是早产儿，我很怕旁人不尽力，养不活她，就时常亲力亲为了。”
顾长晏难得哑口无言。
这个话题不适合聊。
之后他将陈簇还给陈元嘉，借口去“卫生间”，开门送温长宁出去。
去过卫生间后折返回来，又等了一会，菜差不多上齐了。
陈元嘉身子骨不太好，不能一直抱着陈簇，抱不动。
吃饭时他将女儿放在圆凳上。
实岁三岁半的小姑娘已经会自己吃饭了。
这张圆桌，从左到右，陈元嘉，陈簇，顾长晏。
两个大人时不时给小孩子夹菜。
“谢谢顾叔叔。”一开始陈簇还会对给她夹菜的好看叔叔道谢，但是夹菜夹的多了，她就谢不过来了。
陈元嘉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对“坏心眼”的顾长晏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又对自己闺女说不用给你顾叔叔道谢了，一个就够了。
一顿饭下来有够温馨。
压根没有同僚间吃饭要碰杯喝酒的“陋习”。
顾长晏毫不扭捏，就着汤吃到八分饱才停下筷子。
要知道现如今他已经不是当初想来就可以来丰乐楼搓一顿的顾公子了，富贵已倾覆，现在只有每月按时要去领的俸禄——脸皮渐涨的本人也是对此明明白白的。
“汤”足饭饱，三人捧着杯子喝花茶。
没开吃之前，顾长晏差不多也猜到了：陈元嘉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让他和自己三岁半的闺女见个面，混个脸熟。
秉持着“能见一面就见一面，下一次见不知是何光景”心态的顾长晏席间一直在逗小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有逗小孩的兴趣。
惹得陈元嘉忍不住好奇问：“风起这么喜欢小孩子，何不早些娶妻纳妾，添几个孩子呢？”
顾长晏不喜这句话，但也只是笑笑，语气遗憾道：“这些强求不来的。”
听闻这话，陈元嘉轻声道：“那看来团团和你还挺有缘分的，你们很合得来。”
顾长晏脸上仍挂着淡淡笑意，选了个中性词，道：“可能吧。”
三岁半的女儿已经被惯会甜言蜜语的顾叔叔“收买”了。
陈元嘉了解自己的女儿，他可以肯定团团很喜欢这位顾叔叔，虽然团团在生人面前话不多。
看样子，顾长晏也挺喜欢他的小外甥女。
皆大欢喜。
最后，陈元嘉突然提议道：“我想让团团认你作义父，可以吗？”
他的穷图，匕见。
好吧，猜错了。听到这话的顾长晏心想。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陈簇抬头，看看自己的爹爹，又看看自己刚认识的顾叔叔。
她不明白自己的爹爹在说什么。
他也不是完全明白陈元嘉为何提出这个建议。
彼时的顾长晏以为陈元嘉只是在给自己的宝贵女儿多提供一份保障，就像技多不压身一般，保障也是不嫌多的。
他道：“抱歉，我还没有打算要孩子，干女儿也没有打算。”
陈元嘉的提议太过理性化了，简直是不cue外界的看法，所以顾长晏拒绝了。
换作旁人，顾长晏说话只会多绕几个弯，但是面对前姐夫，他想还是算了吧，不想直言拒绝就可以。
陈元嘉果然没强求，道：“该道歉的是我，是我唐突了。”
末了，他想到什么，又解释说：“其实……我刚刚说的认你作义父是咱们私底下心知肚明就可以了，外人不必知道。”
顾长晏：……这个他还真没有想到。
不过拒绝都拒绝过了，实际上的舅舅硬作名义上的义父倒也不必。
顾长晏异常认真道：“那也不必了，不过……团团合我眼缘，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到底是顾家的血脉，这辈子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后代，生死看淡连带着所谓传宗接代也看淡如清水的顾长晏还是做下了承诺。
陈元嘉为何执意让无缘无故的顾风起作自己的女儿义父，只能说两个人见仁见智了。
未说出口的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吃饱喝足，两个大人一个小孩一块出雅间。
然后顾长晏直接招来一个小二，一口气点了几个菜，打包，凉菜热菜点心和汤都有。
迎着陈元嘉困惑不解的眼神以及他女儿的好奇目光，顾长晏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这是我的夜宵。不劳烦永安了，夜宵的钱我自己出。”
说着话的时候，他已经掏出银子要付钱了。
陈元嘉眼疾手快地拦着，说什么都不让顾风起付这个钱。
“苦口婆心”道：“今日是我说了要好好招待你的，就连这夜宵的钱也合该我付，就当为我刚刚的唐突道歉，你不要拒绝。”
他的语气到后面强硬了起来。
顾长晏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陈元嘉，他从前认识的陈元嘉从来都像是个没有脾气，老好人的样子。
见陈元嘉铁了心要将“他”的夜宵钱也付了，顾长晏只好作罢。
他总不能说，这不是给我自己准备的夜宵，是给单方面认识你的缘生买的晚饭吧。
那多不好意思啊。
沾姐夫你的光了，顾长晏在心里真心实意地“感恩戴德”。
最后上陈家父女上马车的时候，陈簇回头对顾长晏挥了挥说，声音大了些，“顾叔叔再见！”
顾长晏将食盒放进车里，回头，笑，“再见。”
他也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