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许久才淡声道,“如何证明?”
“验尸!”
见他面露不解,沈怀昭道,“在我家乡,但凡涉及人命的刑事案件,都得有法医,也就是你们所谓的仵作,对被害人进行详细查验,伤口走向,中毒迹象,还有死亡时间,这些蛛丝马迹里都可能留下凶手的痕迹。”
她抓起案上的狼毫笔,在空白宣纸上快速勾勒出解剖示意图,“就像这暗桩遇袭,若真是中毒而亡,不同的毒在尸身上会留下不同特征,毒发时间,致死原因一查便知,到时候顺藤摸瓜,说不定就能揪出幕后黑手。”
寒刃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刑事案件?什么法医?
他听都没听说过。
这沈二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若大人不介意,可否带我去验尸?”
裴珩问了句,“不怕?”
沈怀昭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无畏的笑,“大人莫不是忘了?我可不是什么娇弱可欺的闺阁小姐,更何况,当年我还跟着巫女学过些辨毒解毒的本事,说不定能帮上大人的忙,就当是还大人恩情了。”
当然,她也好奇,到底是谁在背后搅弄风云,又为何要针对裴珩。
这些谜团像钩子般勾着她,不查个水落石出,实在难以心安。
正想着,腰间突然一紧,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后倒去。
裴珩长臂揽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拽到腿上。
危险而冰冷的启唇,“还恩情?这是打算跟我两清了?”
沈怀昭回头,蓦然撞进他暗沉的眼底,弯了弯唇角,柔声道,“大人的恩情,自然是要慢慢还....”
“嗯?”裴珩一只大手掐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力度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则捏着她的下巴,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睛。
沈怀昭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缓缓下移,划过她的唇,最后缓缓吐出了一句话,“确定要去?”
沈怀昭没有回答,只是眼里迅速氤氲起一片水雾,我见犹怜,“.....疼。”
疼?
裴珩听到这话,下意识皱了皱眉。
目光再往下移,这才看到少女白皙的下巴被他掐出两道红痕,不由地深吸一口气,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前一秒说要去验尸,下一秒又娇娇弱弱地喊疼。
莫名有种撒娇的味道。
沈怀昭心里吐槽,面上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委委屈屈的样子,“大人这般用力,弄疼我了。”
她坐在男人腿上,被男人危险而强势的气息包围,身子愈发显得娇小单薄。
裴珩无奈,指腹摩挲着那道红痕,语调里透着慵懒,“......连这点都受不住,还说要还恩情?娇气!”
沈怀昭撇了撇嘴,双手大胆地环上他脖颈,下一秒,忽然向前倾身,带着灼热的吐息,凑近他耳畔,“那等验尸回来,我再慢慢还大人的利息,还一整晚,如何?”
裴珩不动如山,胸膛随着呼吸起伏。
一整晚,都陪着他?
握住少女腰身的大掌,缓缓松开。
薄唇吐出一个字,“嗯。”
沈怀昭眉眼弯弯。
此时,被两人无视的寒刃,正僵硬地杵在书房角落,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你俩也太光明正大了,没看到他还杵在这吗?
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
殓房。
腐臭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沈怀昭戴着浸过草药的面纱,抬手示意寒刃。
寒刃点了点头,伸手揭开尸体上的白布。
沈怀昭蹲下身,看着尸体泛着诡异的青黑色,眸色变得有些晦暗不明,她没说话,先用指尖轻轻触碰尸身僵硬的脖颈,又从袖中抽出银针,刺入喉间,只一瞬间,针尖便被一层黑雾包裹,在烛火下泛出暗芒。
裴珩手持烛台,站在她身后,目光在少女身上停留片刻,薄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问出一句,“.....如何?”
“这不像是普通毒药。”少女声音发紧,将银针举到裴珩面前。
男人皱眉凑近,看到银针上奇怪的纹路,不禁微微一怔。
沈怀昭站起身,解释道,“南疆有种噬心蛊,需以施蛊者心头血为引,中蛊者七窍流血而亡,死后尸身会持续被蛊毒侵蚀。”
她转头看向尸体渗出黑液的嘴角,“这些青黑色液体,应该是蛊虫啃噬内脏留下的。”
“对付区区侍卫,这手段也太狠了吧?”
寒刃忍不住咋舌。
沈怀昭轻蔑一笑,“噬心蛊炼制凶险,稍有不慎施蛊者便会被反噬,能用此毒的,必然对大人恨之入骨,且甘愿付出极大代价。”
裴珩神色瞬间一寒,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冷冽的气息。
似是想到了什么。
目光扫过眼前的尸体,面色平静,但周遭的气压却明显阴沉了几分。
沈怀昭看着他,满腹疑惑。
这背后之人,到底会是谁?
寒刃见气氛沉闷,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裴珩抬手制止。
男人目光幽深不见底,声音冷得如同淬了冰,缓缓吐出一句,“先回大理寺。”
一路上。
沈怀昭盯着闭目养神的裴珩。
男人靠在软垫上,眉间的褶皱始终未舒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车轮碾过石子,车身猛地颠簸,沈怀昭趁机往他身边挪了挪,问了一句,“大人是不是心里有数了?”
裴珩没睁眼,淡淡应了一声。
沈怀昭双眉紧皱,似乎不能理解到了这个时候他怎么还能如此淡定,“能炼制噬心蛊的人屈指可数,大人莫不是想瞒着我?”
“别多问。”裴珩睁开眼,目光却没看她,只是盯着车窗外模糊的雨幕,“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噬心蛊牵扯的,绝不止表面这般简单。
当年两国交战,南疆巫教曾以噬心蛊操控死士,在边境掀起腥风血雨,如今重出江湖,背后定是有人想将乾朝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男人视线下意识扫了一眼沈怀昭。
见她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声音不自觉放软,“听话!有些事,我一人担着便好。”
顿了顿,又问一句,“不是要进宫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