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虫等着那几只军雌走了以后报告一下然后下班呢,但过了一会儿,只有一只军雌走过来,冲他弯了下腰,“你好,有没有什么清洁工具?可以给我们准备一份吗?”
“......有专门的清洁机器虫啊,你们要那个干什么?”
“我们长官惹了主管阁下不高兴。”军雌说,“被阁下用茶杯砸了,现在逼我们去给他清扫干净。”
“哎哟,你们惹他干嘛......”接待虫嘀咕了两句,又不好多说什么,“我说了别惹他,你们走了他又要为难我们,雄虫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走了两步,又觉得奇怪,他能感觉到很不一样的气息,像是雄虫溢出的信息素,又像是某种腐朽的味道,又有些质疑地转头,“不是,你们——”
随后突如其来的一股威压震住了他,短暂地像是幻觉,军雌依然平静地看着他,从他身边走过,“他让三殿下很不满意。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接待虫呆滞了片刻,随后出了一身冷汗。这里的虫都知道那位皇子是怎样的脾性,谁知道现在疯疯癫癫的卡特会干出什么事?他立刻低下头,“......清洁所需的工具会送到门口。”
范斯回到那个办公室,尸体已经不在了,但有很重的血腥味,雄虫的办公室设置当然很齐全,姜照安把死去的虫拖进堪称豪华的卫生间,围着转了两圈,搓了搓手,开始发挥自己的手艺。
塞缪尔站在边上发呆,主要的作用是开水龙头冲刷一下积血。
范斯靠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他见过分尸,也见过天真的雄虫,但第一次见天真的雄虫分尸,很新鲜了,“你是行家。”
“那当然啊。”姜照安外套脱了放外面,用内衬的袖子抹了把脸,溅得一点血全蹭开了,那个埋汰啊,但是又不好现在擦,一会儿估计还得沾。
“真不考虑来坎贝尔家工作?”范斯说,“薪资待遇都可以谈,帝国没有别的家族和工作单位能给出更好的条件。”
“还是不要吧,总感觉这种事变成正式工作的话,不太好哎。”
真不好吗,范斯寻思你手也没停啊,怎么能一边片肉一边说这种话。
“怎么弄走啊,装垃圾袋里提出去吗?”姜照安问,“他们这垃圾袋多大啊,我看看要切多大的。”
塞缪尔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正在跑走马灯,啊,切多大的,听起来他雄父好像一块哞哞肉排。
本来塞缪尔还在想分割肉体在某些坚硬的部分可能需要他来补刀,但是姜照安实在是太专业了,像是屠宰摊上的老师傅,或者是视频软件上那些表演快速分割兽肉的专业屠夫,下刀非常丝滑,甚至有点解压。
范斯观察了一下姜照安的神态,感觉跟宰牲畜或者分肉排没什么区别,心里稍微改变了一下对这只雄虫的印象,感觉很多事情都立刻变得合理了起来。
他就说嘛,楼双信的好朋友怎么会有普通虫,这下对味了。
塞缪尔看着,突然小声说,“其实我以为我早就不在意了。”
范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那你恐雄是恐着玩的么?
没有虫能在脱离糟糕的环境后自然而然的放下,这和当下幸不幸福无关,痛苦和酒精没什么区别,存放的越久越浓烈,等到哪一天突然被拿出来,就会反扑。
一个遭受过严重家暴的人即使过得很幸福很幸福,再次遇到那个施暴者,就放下了么?明明你的身体都忘不掉,恐惧和愤怒只是被放置在角落积灰,这种东西就是个炸弹,你不拿出来拆掉,或许相安无事,或许某一天就突然把你炸成灰。
能够相安无事一辈子当然很好,但虫族的一辈子太长了,更何况地位的差异如此悬殊,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趁早解决?
塞缪尔现在也谈不上什么幸不幸福,只不过活得安稳对军雌来说大概已经很可贵了。
而且轻易的放下,对过去的自己不公平,对和自己同样饱受苦难的虫也不公平,活下来的虫理应承担这一切,理应终结这一切,然后独自品尝苦果。至少范斯是这么想的。
“杀了他就好了吗?”塞缪尔问,“而且我......如果只有我,我杀不了他的。我没法处理干净,也解释不了。他死了......但是我好像也没有成长到结束一切的程度。”
“你还年轻。”范斯靠着门框,看着汩汩流出的血液流到地上又被冲刷掉,“你弄死他机会很少,成长的机会到处都是。而且,如果你没用,你没机会在这里见到他。”
“就是就是!”姜照安抬头,“你很厉害呀。不要想那么多啦,既然他对你不好,那你就先杀了再说嘛。”
他站起身,开始思考怎么装袋,他打开门去拿那些东西,看见门口原本还在的工作虫一溜烟跑了,有点奇怪,“他们干嘛跑那么快?”
范斯移开视线,“不知道。工作忙吧。”
塞缪尔没吭声,低头过去帮忙,姜照安用水擦了擦脸,甩甩头,“把他处理掉,这里少了个主管怎么办?”
“换啊。”范斯说,“我也认识不少虫应该会喜欢这个工作。你要愿意你来当也行。”
“我?”姜照安指了指自己,“我什么都不会呀,我又不知道这个主管是干什么的。”
范斯指了指垃圾袋,“他就知道吗?帝国百分之八十有工作的雄虫,干到退休都不知道自己的职位具体要干什么。”
那很有生活了,姜照安觉得还挺有意思,“真的假的,如果这个位置很重要那我可以当啊,到时候你们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傻孩子真好使,范斯感叹,又觉得遗憾,这孩子怎么不姓坎贝尔?挺讨喜的,懂事听话眼里有活,手上还有绝活,而且精神状态比楼双信稳定,看着就省心。
塞缪尔帮忙装了点,起身看着自己的手,又叹了口气,然后一块布落到他手里,他抬头,范斯冲他抬了抬下巴,“自己擦擦。”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块绣着金线的名贵手帕,抿了抿唇,只是搓搓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