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伦其实有点心慌。路德维希今天怎么了?
他其实真的不擅长面对太直白的情感,所以他几乎从来不看路德维希的眼睛。
他真是想不通,路德维希何必做到这个地步,他这个虫有什么好的?如果只是最开始那个只是雌虫的塔伦,或许还有一些有趣的地方吧。
但现在的塔伦只是一块腐朽的木头,有志趣的雌虫雄虫到处都是,塔伦作为雄虫所有的特殊都来自于残缺,究竟有什么可执着的?
塔伦有点恼火,也不是对着路德维希生气,他不是天生冷漠,只是如今无能为力多。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塔伦觉得心累,“路德维希,到此为止吧。”
路德维希定定地看着他,手指摩挲着他的手心,塔伦手缩了缩,但抽不回来。
“我忘不掉你的。”路德维希说,“你是不是觉得你死了就好了?我做不到的。”
塔伦偏过头,他真受不了这个,“你今天是不是喝酒了?”
“没有。”路德维希手直接撑在他的两边扶手上,俯身看着他,终于从塔伦躲闪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动摇。
其实他也不擅长说这些话,他从小嘴巴就笨,但是楼双信信誓旦旦地说,语言技巧不重要,他这样的只要跟着内心说就好了,真心最要紧,而且最好是有什么说什么,不要给对方翻篇或者逃跑的机会。
路德维希不敢逼太紧,对此表示迟疑,被楼双信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头顶,“哥们,长得这么冰山怎么性子这么柔,你以为他是豆腐脑吗一捏就碎?你信哥的,他这种虫我最懂了,你就得把他逼急了才能有效沟通。”
所以你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当初让他急得给你一枪吗,那确实蛮在行的,路德维希有些犹豫,他真不懂这些,“但是我不想让他反感。”
“你觉得他喜欢你吗?”楼双信瞥他一眼,“要是他对你有意思,你就按我说的聊就行了。要是他真的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那才会烦呢。”
也不排除塔伦就是纯利用的可能,楼双信觉得那小子也不是不可能干出这种事,但根据他的观察塔伦绝对不是一点感情也没有,他一直很好奇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能到哪一步。
路德维希回来的路上想了很久。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你还喜欢我吗?”路德维希问他,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姿势看起来太有攻击性了,于是又蹲下来,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仰头看着他,“我说过很多次了,只要是你,什么样都行,怎么样都可以,以前的话,还能算数吗?”
塔伦皱着眉想往后退,被路德维希死死拽住,这种无处可逃的感觉非常不好,他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无奈地垂眸看向他,“别这样。别这样......你不该这样,路德维希。”
“可是我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不管以后你在不在,我也会一直这样。你不是怕我在你身上耽误时间吗?可是我已经耽误好多年了,以后也会一直耽误下去......我只愿意这样,我只能这么活着。”路德维希扶着他的膝盖,低着头,“我不会放弃。是你先靠近我的,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对我。”
塔伦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他想说什么,但是说什么好像都没有用,好像他们之间唯一的解法就是回到最开始的那个下午,不要再见。
“我早就说过,你不要一直盯着我。”塔伦伸手,指尖轻轻碰到了他的脸,“那么多年,你总会慢慢放下的,这个帝国有那么多虫。你为什么不听?现在都砸在我身上了,你要我怎么办?”
路德维希抬起头,对上了塔伦的眼神。对方眼里没有刚才的慌乱,也没有抗拒,只有一种非常平静的悲哀。
他想起来很多年以前,也是在这个院子里,他问塔伦,如果有一天要和家族联姻,会愿意吗?
塔伦那个时候也不需要坐轮椅,但是身体已经比较弱了,院子里放了休息的躺椅,毯子很厚,他窝在躺椅里,说,“迟早有那一天吧。那得看跟哪个家族。”
路德维希看着他,“卡林顿家怎么样?”
塔伦看了他两眼,然后翻了个身背过去,“那就等你当上了卡林顿的家主再说吧。”说完他就把毯子拉起来,一直盖住脸,在塔伦整个头埋进毯子里之前,路德维希瞥见了他通红的耳尖。
他绕到塔伦面前,蹲下来,手搭在躺椅的扶手上,说,“我会的。”
塔伦沉默了一会儿,从毯子里探头露出眼睛来,还带着一些年轻虫独有的青涩,那露出来的半张脸也红红的,热乎乎的,他没有说话,只是又伸出手,轻轻勾了一下路德维希的手指。
原来都过去那么久了。塔伦低头看着他,想,真是奇怪,路德维希的眼神原来一直都没有变过。
“别拒绝我。”路德维希说,“不管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我确实后悔了,我早就应该这样缠着你,不该听你的保持什么距离,什么分寸感的。”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塔伦不明白为什么他今天突然就变了,他只是觉得好难过,他又能做什么呢?他能回报什么呢?要是真的互相安好也就罢了,可是走到今天他已经注定欠了对方好多好多,永远也没有办法两清,更谈不上什么安好了。
路德维希半跪着,直起上身来,抬起双手去捧他的脸,眼尾带着红色,近乎乞求地说,“别拒绝我。就算只有最后的......”
塔伦看着他湿润的眼眶,感觉心脏都在颤,一种荒芜的绝望蔓延开来,让他无话可说,终于只是闭上了眼睛。
路德维希很少如此近地看到他的脸,还有紧张般颤抖的眼睫,他很小心地靠近,一直到感觉到对方微弱的鼻息铺洒在自己脸上。
然后是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带着一只虫喘息的声音,远远的,有虫在喊塔伦的名字——塔伦一惊,然后猛地睁眼,如梦方醒一般地看着路德维希,还没有等对方说话,他就手忙脚乱地操作轮椅退了好远。
代理虫才刚刚走过来,“二殿下......路德维希阁下,您也在?”
路德维希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