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厚厚的积雪,将夜晚映得一片通明,天空都似被洗涤过般通透。
林知夏沿着村民铲出的小径前行,见六七名村民正欲合力,将距离地面不足三尺的坍塌屋顶抬起。
“等一下!”她出声喝止。
在定远县任县令时,林知夏曾协助当地县民修缮废弃老屋,深知这类屋子的房梁一旦撑不住,便会整体崩塌。
村民此举,极有可能引发二次坍塌,对底下所埋之人造成二次伤害。
村民手中的动作一顿,在大雪中齐刷刷看过来。
“我有办法。”
林知夏直接趴下身子,从坍塌的缝隙处钻进废墟,她仔细观察塌陷的受力点和墙体的稳定性。
等到她几乎将整个身子都钻进去,终于看到了被压住的那位村民。
“给我石块或者木棍,得先把屋顶撑起来。”她大声喊道。
有村民会意,立即去取。
老汉默默将东西从缝隙中递入,每递一次都先轻拍一下林知夏的腿。
他牢记着对方耳聋一事。
林知夏迅速固定好支撑空间,清理障碍爬至受困村民身旁。
里面一片漆黑,她摸索着移开对方身上的杂物,浓重的血腥气飘来,触手一片粘腻。
那人腿上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淋漓。
确认未有房梁等尖锐物贯穿对方身体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向外拖拽。
感觉到伤者主动配合,只是力气很小,说明人还未完全陷入昏迷。
林知夏心中一喜,安慰道:“你不用着急,我那有伤药,静养一段时间就能好。”
外面村民协力拉拽,很快便将人救出雪地,拖行处留下一道刺目血痕。
林知夏一双手也在清理过程中,被各种木刺和尖锐物划伤,留下数道伤口。
她无暇自顾,迅速拿出金疮药按在那村民的腿伤处,紧急止血。
这金疮药乃是芙昕师门的秘方,外头千金难求。
血很快止住了,村民看向林知夏目光变得敬畏,尤其是看到她那双染血的手。
林知夏微微有些喘,她直接坐在雪地上,让村民先将那位大叔移到室内。
她抬首望向旁边的山峰,已完全被大雪吞没。
待她帮那名村民处理好伤口回到老汉家,已是两刻钟后。
院中,江成伫立。
瞥见林知夏黑色的大氅上面全是污水,他快步上前,很自然地执起对方的手。
林知夏感觉到其冰凉的指尖:“手这样凉,怎么不去屋里。”
随后进院的老汉脚步一顿,面上涌出一丝尴尬。
江成摸到林知夏手上的伤口,立即低头看去,只见其手上横七竖八布满了细小创口。
伤口很浅,却让江成目光一凝。
他顾不得和老汉打招呼,拉着林知夏进屋,要给她涂药。
林知夏拦住对方:“药剩的不多了,我这就是擦破点皮,不碍事。”
方才那位大叔腿上被划了好长一条口子,上一次药,小半瓶没了。
江成才不管别人,沉着脸将人拉到床边,直接上手解下那件已经弄脏的大氅,挂在屋里烘烤。
又用被褥裹紧她身子,随即不容拒绝的拉过她的双手。
林知夏缩手往后躲:“真怕药不够用!看这情形,咱们恐怕得在村里待些日子,你的伤还没好……”
她本就不是什么娇弱性子,何况这伤确实不碍事。
江成蹙紧眉头,二人四目相对。
他也不说话,还伸手替林知夏掖好被角,生怕她冻着。
只是眼神已道明其态度,大有坚持到底的意思。
林知夏无奈轻叹,认命地将手伸了过去。
江成目的达成,仔细地擦净她手上的血迹,将药粉均匀地洒在每一道伤口上。
伤口虽不深,但在这酷寒冬天里,若不及时处理,愈合缓慢且极易生冻疮,日后必然又疼又痒,他怎么舍得让林知夏吃这份苦。
他动作细致轻柔,屋内一片寂静,唯有火盆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和两人清晰的呼吸声。
指尖若即若离的触碰,在感官中被无限放大,如同羽毛轻抚心尖,带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
林知夏不自觉地别过脸去。
上好药,江成竟还用纱布将她的手包扎起来。明明只是擦伤,此刻却包裹得甚是“隆重”。
林知夏忍俊不禁:“至于吗?”
江成看着对方没心没肺的样子,伸手便拉过被子兜头盖下,将她整个人都罩了起来。
林知夏顶着被子探出头,清亮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
江成心头一软,情不自禁地连人带被拥入怀中。
他垂首精准地埋到对方颈间,低声道:“我会心疼。”
灼热的呼吸喷薄在颈侧,瞬间驱散了一身寒意,林知夏只觉周身滚烫。
不对...他这抱得是不是太顺手了?
想到自己在胡海居所的那次主动......那次不算!那时刚刚脱险,她心神未定。
林知夏梗着脖子,伸手去推江成,他却搂得更紧了。
“你放开。”她小声抗议,“我真要生气了!”
江成嘴角微勾,放开对方时恰好藏起得逞的嘴角。
实际上,让他放手的也不是林知夏那毫无怒气的斥责,而是被敲响的房门。
老汉带着老村长站在门口,带来了一些粮食前来向林知夏致谢。
老汉原本储存的粮食只够爷孙俩吃,多了两个成年人,过冬的食物肯定是不够。
林知夏察觉到老汉目光中的恳切,伸手将食物接了过来。
老村长此来,还有另一件事,他见林知夏似乎深谙房屋构造,便请她去巡查村中其他房屋,指导预防之法。
江成想跟着一起,被林知夏一记眼刀钉在原地——他左臂有伤,万一沾了雪水更麻烦。
老村长引着林知夏一路察看,发现了几处危房,都及时处理了。
勉强能住人的,照林知夏给的方法加固。
实在不济的,则安排村民临时借住邻居家。
行至村口,风急雪骤,寒意刺骨。
林知夏看到村民用酸枣枝搭建的简陋篱笆。
几个大叔正忙着插枝,枯黄的荆棘在积雪中摇晃,像是随时会被狂风吹散。
她进村时,还没有这道路障。
林知夏手指过去,表达自己的疑惑。
俞老头在雪地上写下:“往年暴雪若持续三日以上,野兽袭村概率超八成,多是饿急了的狼群或黑熊,因寻不到食物,而攻击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