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许卿很认真问了祝宁一个问题:“那如果他的家人,朋友,邻居都死在大火里呢?”
祝宁被这个问题噎了一下,然后扶额:“这就是负责查案的人的事情了。咱们是仵作。只负责验尸,做判断。至于能不能找到死者的家人朋友,甚至确认死者的身份,那都是他们要忙活的事情。”
“石奴啊——有的时候做得多点,叫帮同事忙。但如果做得太多了,就不是帮同事忙,是抢人饭碗,给自己添工作了。”祝宁语重心长:“乖,现在可以放下这具尸体,去看看新送来的尸体了。”
江许卿乖乖地“哦”了一声,不吱声了。
祝宁就去洗了手,坐到了唐锦华身边去,幽幽叹了一口气:“还没把尸体全部送来?”
唐锦华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快了。据说还剩下最后几间房子没搜查了。”
祝宁微微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也是活不少。”唐锦华放下茶杯,看了一眼祝宁:“祝仵作啊,你最近有空没有?”
祝宁听懂了:“放心,我没事就留在大理寺里,如果什么时候需要我,直接去喊我也成。”
“柴少卿那头——”唐锦华拉长了语调,显得有些迟疑。
“他不会阻拦的。”祝宁笑了笑:“他胳膊上的伤需要休养,我总不能时刻陪着他。而且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
又不是全职家庭主妇,这点对自己工作的支持也没有的话,这段感情也就走到头了。
不是说两个人在一起,都不能有牺牲。
但这份牺牲是应该在对方的自愿下。
而不是在其中一方的要求下,或者周围的亲属压迫下。
至于互相支持对方成就一番事业,那更应该是前提条件。
听见祝宁这样说,唐锦华也是笑眯眯再度点点头:“那就辛苦祝仵作了。”
祝宁看了一眼江许卿,问起了老江头:“江翁身体可还好?没受惊吓吧?”
毕竟之前江老头碰上大案子就过来帮忙,这回没来,就挺让人担心的。
说起这个,唐锦华也是叹了一口气:“师父想出门来看看大理寺情况,结果天黑,又乱,崴了脚摔了腰,如今都动弹不得。石奴也是照顾完师父才敢出的门。”
祝宁这下也有点担心了:“那我回头让人替我去看看。年纪大了就怕摔。”
这话不是假的。
年纪大了,骨头,血管都脆弱。一跤摔下去,很可能就是骨折。骨折你得静养吧?
静养不动就容易出血栓。
出血栓,血栓脱落,卡在心脏就是心梗,卡在脑子就是脑梗……
所以实在是不能掉以轻心呐!
“祝仵作有心了。”唐锦华替自家师父谢过祝宁,也是真心实意的:“也多谢祝仵作这些日子不遗余力地教石奴。石奴与从前,真是大不一样了。”
不再端方得死板,圆融了许多。
祝宁也是连忙夸:“那是石奴本身就是一块好玉,不然哪里能有成效?而且进步这样快,说来说去还是基础打得好,该学的基本功一样没落下。”
就是实操有点菜,而且理论知识不能很好的运用在现实里。
这种情况,就是多练。
跟她的教学水平不能说没关系,但也不能说关系很大。
唐锦华赶忙又是把祝宁一顿夸。
两人互夸了几句,最后四目相对,都乐了:得,夸得没什么话了啊!
祝宁就干脆站起身来:“我去验尸去。”
“我去看冰窖里头腾出空来没有。”唐锦华也起身来。
然后两人各自忙活,坚决不再搭一句话。
这一忙,就是深夜了。
最后几具尸体祝宁没有跟进,打着哈欠回了家。
宵禁已经开始 ,不过有柴晏清的令牌,问题不大。
祝宁回到家,本以为柴晏清都睡了,结果没想到柴晏清守着宵夜在等她。
宵夜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就是一碗普通的酒酿蛋。
蜀地人爱吃这个。
祝宁其实也挺爱吃。
尤其是冬日深夜里,吃一碗这个,简直是暖身!
祝宁问柴晏清:“怎么还不睡觉?”
柴晏清实话实说:“睡了一觉了,只是心中记挂着你,醒了一次就睡不着了。而且胳膊有点疼。”
说完,他还把胳膊举到了祝宁跟前去,让祝宁看。
祝宁刚洗过手,手倒是干净的,于是也就掀开纱布看了一眼,干脆给他重新上点药。
天热,其实本来伤口不该捂着的,可柴晏清这个伤口大,而且现在空气里粉尘太大,所以祝宁才给他包着了。
不过用了许多药。
这会儿掀开纱布一看,其实伤口就还好。有点轻微渗液,但已经开始有愈合的迹象了。
而且伤口周围也没有红肿。
祝宁很满意:“接下来就别乱动,继续养着。五天之后,估计就能彻底结痂。到时候我看情况,看看什么时候给你拆线。等拆了线,你就可以正常活动了。只要不使劲儿就行。”
“这么大的伤,现在肯定会痛。实在忍不了,就喝一碗安神汤。到明天早上,就会缓解很多。”
任何病其实都是晚上稍微比白天难受。
但祝宁觉得,这个痛其实还比较好忍。
真正可怕的是接下来愈合期的痒。
这种长肉芽把肌肉,皮肤等重新连接的过程,是真的很痒。
偏偏还不能挠,只能忍着。
祝宁给柴晏清换了药,重新包好,再度把胳膊挂脖子上后,就拍了拍柴晏清的肩膀,语重心长:“柴少卿如果觉得疼,这一次就记得长教训。不然下一次,还会疼的。”
“而且,我也会很心疼。”祝宁按着柴晏清的肩膀,双目直视他的眼睛:“为了让我好受点,你也多多爱惜你的身子,行不行?”
柴晏清看着祝宁清澈的眼睛,看着她诚恳的表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他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好。”
祝宁就又露出了笑容来:“那现在吃宵夜吧。吃完宵夜早点睡。需要擦身子就喊范九。”
柴晏清乖得像幼儿园的小宝宝。
祝宁最后看得心肠都发软,“吧唧”一口亲在他的额头:“你乖乖的,别叫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