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计塔,地下七层,“静滞之间”。
与之前应对“青铜密匣”时的法则激荡不同,此刻的球形空间内弥漫着一种温和而持久的修复能量流。
雷恩的银白色化身悬浮在中央平台,周身的裂纹在精纯灵能和静滞棺主身远程输注的本源力量滋养下,缓慢而坚定地弥合着。
那遍布全身躯体的、如同瓷器冰裂般的无数痕迹,正是强行施展高精度熵逆转换,尤其是最后那冒险“加速崩解”祖石所承受的反噬之力,没有在那瞬间裂碎已然是万幸了。
观察化身内部,意识核心如同经过风暴洗礼的深海,表面逐渐平息,深处却在进行着更为汹涌的推演与复盘。
力量存在强大的本身,不分正义与邪恶。
这是雷恩在目睹“锻炉”终末、穿梭时空、乃至接触普罗米修斯馈赠时便已认知的道理。
能量、物质、信息、法则……它们客观存在,如同山川河流,本身并无善恶属性。决定其呈现为何种结果的,是运用它们的目的、方式与掌控者的意志。
就拿熵逆转换来讲,祂在普罗米修斯手中,是试图逆转深渊、却最终导致“青铜纪元之殇”的禁忌之术,是通往毁灭的捷径。
但在他的手中,在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却成为了阻止灵脉污染、避免更大灾难的关键手段。它化解了煞气,瓦解了祖石,拯救了在场的守夜人队员,维护了帝都的稳定。
初火余烬,象征着创造与秩序,但在与那滴疑似“蚩尤之血”接触时,也展现出了近乎本能的、强烈的排斥与战意,那是一种源于古老恩怨的、近乎“偏执”的属性。
力量本无咎,人心需衡之。
雷恩十分清晰地认识到,守夜人,乃至此方宇宙的许多智慧生命,对某些特定力量(如熵逆转换、深渊能量)的恐惧与排斥,并非源于力量本身,而是源于历史上因滥用或失控而造成的惨痛教训。这种警惕是必要的,是文明得以存续的自我保护机制。
但同样的,一贯固步自封,因噎废食,将一切非常规、带有风险的力量体系彻底打为禁忌,也可能在面对前所未有之威胁时,失去关键的反制与对抗手段。
就如同面对九黎族强悍的煞气,常规灵能手段效果不彰难以制抑,若非那熵逆转换的奇效,后果将是不堪设想无法预料。
“关键在于‘可控’与‘指向’。”雷恩的意识中明悟更甚,“需要建立一套更完善、更精准的评估、控制与使用规范。不是盲目地禁止或推崇,而是理性地分析、谨慎地尝试、严格地约束。”
他将更多的算力投入到对熵逆转换可控性的深度解析中。
不再局限于宏观的能量逆转,而是深入到能量单位的微观结构、信息编码的底层逻辑,试图找到更安全、更高效的介入节点和控制阈值。
这需要庞大的计算力和对宇宙法则更深的理解,而编译“真理宣言”的经历,以及静滞棺内对普罗米修斯馈赠的持续解析,正为他提供着宝贵的基石。
同时,他也分出一部分心神,研究着那枚封存有暗金色血液的令牌。他不敢轻易解开封印,只是通过能量感知和银色微光的扫描,分析其外部结构和能量辐射。
那滴血液中蕴含的意志太过古老和强大,仅仅是外泄的那一丝丝气息,就让他意识深处的初火余烬躁动不安。
这绝对是战略级的事物,要如何处理,必须慎之又慎,如若失控不待敌人攻来,自己就已经自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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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计塔顶层,守夜人最高议事厅。
厅堂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环形青铜桌旁,除了罗垚、贝琳,还坐着另外三位气息渊深、年纪看起来甚至比罗垚还要古老的守夜人长老。他们是长老会的核心成员,平日里大多处于半隐退的静修状态,此刻却被紧急唤醒。
全息投影台上,正反复播放着地下调压室内战斗的最后片段,尤其是雷恩两次施展熵逆转换,化解煞气光柱、崩解祖石的核心过程。
画面经过技术处理,放慢了速度,并附带了详细的能量频谱分析和法则扰动模型。
“……能量性质被强行扭转,从高侵蚀性的‘金石煞气’逆转为无害的‘厚土精气’。转化效率初步估算超过百分之九十二,残留煞气低于安全阈值。”墨丘利大师站在一旁,用干涩的声音汇报着技术分析结果,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技术狂人看到颠覆性技术时的狂热与困惑。“这完全违背了现有的能量守恒与属性转换定律!这……这简直是神迹,或者说……魔鬼的伎俩!”
另一位被称为“铁壁”霍恩的长老,一位身形魁梧、面容刚毅如岩石的老者,沉声开口,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力量效果卓着,毋庸置疑。若非他出手,灵脉枢纽必遭污染,西侧封印危矣,帝都或将面临灭顶之灾。此乃大功。”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鹰隼:“然而,此法门,源自‘窃火者’普罗米修斯,乃导致‘青铜纪元之殇’的禁忌之术!其本质是颠覆秩序,玩弄法则于股掌!此次虽用于正途,但谁能保证下一次不会被滥用?谁能保证施展过程中不会失控?那‘加速崩解’的一幕,诸位也看到了,稍有不慎,便是同归于尽之局!此乃大险!”
来到第三位长老视角,是一位身着朴素灰袍、气质温和的老妪,被称为“慧瞳”兰姨。
她缓缓道:“霍恩长老所言甚是,风险不可不察。但罗垚长老之前的汇报中也提到,此子心性沉稳,目标明确,并非疯狂之辈。他主动提出研究熵逆可控性,也证明了其并非盲目追求力量。眼下,九黎遗族重现,其威胁迫在眉睫,深渊、潜猎者等隐患环伺。我们……或许需要一些‘非常规’的力量来应对‘非常规’的威胁。”
“非常规?兰长老,这是玩火!”霍恩长老提高了音量,“一旦熵逆之力失控,或者此子心性有变,造成的灾难可能比九黎族更甚!我们不能将文明的存亡,寄托在一个异域来客的‘可控’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