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威飞速的接过密信快速浏览一遍,随后递给杜风正,杜风正看完信,眉头拧成一团,忧心忡忡地说:“大股满清马贼突然出现,恐怕背后有满清正规军在暗中助力,绝非普通流寇那么简单。若不及时增援,震军工事怕是难以守住,陆惟君部也会陷入险境!”
他语气急切,恨不得立刻请命领兵驰援。
谭威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沉思,震军驻守的河西工事是重要防线,绝不能失守,可营州城防同样不能忽视,如何调配兵力成了难题。
他没有立刻答复杜风正的增援提议,而是起身走到庭院角落的草丛旁,摘下一片独摇草叶放进嘴里咀嚼。
草叶入口辛辣,刺激得他眉头紧锁,片刻后便吐了出来,试图用这股辛辣让自己保持清醒,随后他转过身看向杜风正,语气不善地问道:“目前河西地区的满清军力情况如何?有多少正规军?马贼的具体数量和装备如何?这些细节军情营是否有探报?”
杜风正听到谭威询问,立刻整理思路,详细分析道:“根据军情营最新探报,满清在河西地区驻军约一万人,但军备相对不足,大多是老式弓箭与弯刀,火器数量极少。这些兵力并非集中驻扎,而是分散在几个大的蒙古部族内,主要扮演监军角色,监督漠南蒙古诸部的动向,防止他们反叛。”
他一边说,一边回忆着情报细节,确保每一个数据都准确无误。
“那些蒙古部族虽表面臣服满清,实则各怀心思,与满清驻军之间也存在不少矛盾,只是迫于满清压力才不敢公开反抗。”
谭威点点头,接过话茬:“我早年曾与满清的八骑军及马贼交过手,还缴获过清皇贝勒的战刀,对他们的战力有所了解。满清整体实力确实强于可萨诸部,但这主要得益于他们对漠西、漠南蒙古诸部的纵横控制手段,恩威并施,让蒙古各部不得不依附。若单论士兵的个体战斗力,或许并不比可萨人强悍多少。”
说着他望向西方,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可惜啊,河西地区曾是大明富饶的屯田之地,水草丰美,粮产充足,如今却因战乱辉煌不再,沦为各方势力争夺的战场。”
杜风正敏锐地察觉到谭威话语中的深意,心中一紧,连忙提醒道:“都督,河西地区现在为满清附属的蒙古诸部所占,而满清是明朝的头号劲敌。咱们圭圣军虽有一定战力,但毕竟是大明军队,若轻启战端进攻满清势力范围,恐会遭到朝廷怪罪,说咱们擅自挑起边衅,到时都督怕是难辞其咎。”
他非常清楚朝廷对满清的忌惮,也担心谭威因一时冲动陷入政治漩涡,谭威却早已胸有成竹,他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说:“我清楚皇帝陛下的战略是集中力量先安内平叛,对边境采取守势。但当前局势不同,满清皇太极经历巨鹿大战后,元气大伤,皇室上层隐隐出现分裂迹象,国势已显露衰弱之态。之前臣服于他们的蒙古各部见状,也开始蠢蠢欲动,这正是咱们收复河西至金山地区的绝佳良机!只要集中圭圣军主力,以雷霆之势将满清人赶出西域区域,不仅能扩大咱们的控制范围,还能切断满清与西域部族的联系,为大明边境除去一大隐患。”
他眼中闪烁着战略家的光芒,对局势的判断清晰而深刻,杜风正还想再劝,可看着谭威另有他意的神色,便知他已下定决心,果然谭威继续说道:“此次满清马贼围困震军,正是天赐良机。咱们可以‘清剿马贼、救援震军’为名,出兵河西,趁机扫荡漠南地区的满清势力,同时鼓动自林丹汗死后便臣服满清的蒙古诸部发动叛乱。那些蒙古部族本就对满清不满,只要咱们稍加推动,定能形成燎原之势。”
听到这里,杜风正不得不承认谭威的计划极具可行性,但现实的兵力问题却让他无法乐观,他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都督的战略固然精妙,可眼下圭圣军的兵力实在有限,艮军与坎军主力已赴塘州,营州内外仅余五百亲卫与少量留守部队。若要全面扫荡漠西的满清人,现有兵力远远不足,强行出兵恐怕会顾此失彼,甚至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
他希望谭威能冷静下来,充分考虑兵力短板再做决定,谭威不再与杜风正议论兵力问题,当机立断转向文强,接连下达命令:“立刻传令亲卫队全员集合,携带三天口粮与足量箭矢,一刻钟后在北门外待命!”
“传我将令,坤军主将赵国强,率所部一小时内赶到北门外与我汇合!”
“命离军杨开甲部即刻入城,接管营州城防,加强各城门与要道的警戒,严禁闲杂人等出入!”
每一道命令都清晰果断,没有意思歧义,文强手中的笔飞速舞动,将命令一一记录在案,生怕遗漏任何细节,随后起身快步离去,心中清楚这一系列部署意味着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待文强离开,谭威才转向杜风正,郑重交代道:“我将亲赴羟县救援震军,营州的安危就交给你、张定理和阿里戈三人。你二人立刻着手征集营州男丁,每户抽一,再召集城中商家的家丁,组建一支‘新新营’,由阿里戈担任指挥,辅以离军两千军士共同守城。务必确保营州万无一失,若有任何变故,第一时间通过短波传信给我。”
杜风正心中虽仍有顾虑,但见谭威已下定决心,便不再多言,郑重抱拳道:“都督放心,属下定与张大人、阿里戈大人死守营州,绝不让您后顾之忧!”
没多久阿里戈便赶到道衙,他听闻要组建新新营并由自己指挥,眼中瞬间闪过兴奋的光芒,他跟随谭威已久,碍于是新军吴三桂那边叛变过来的身份,一直刻意自我边缘化,但好男儿一直盼着能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所以不等谭威多说,他便再也忍不住请缨:“都督信任,属下感激不尽!定当严加训练新新营,守好营州城门,哪怕拼尽性命,也绝不让敌军踏入营州一步!”
谭威拍了拍他的肩膀,承诺道:“好好干,若新新营能练出战斗力,在战场上立下功劳,我便奏请朝廷,任你为正式将军!”
阿里戈闻言,激动得满脸通红,再次躬身行礼,心中早已燃起斗志。
部署完毕,谭威快步走向后院马厩,亲卫早已为他备好铠甲与战马,他熟练地披挂上甲胄,腰间佩上长剑,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
“出发!”随着他一声令下,五百亲卫紧随其后,浩浩荡荡地奔出北门外,此时赵国强的两千坤军已提前抵达,士兵们列阵整齐,士气高昂。
谭威勒住马缰,目光扫过队列,高声道:“将士们,震军被围羟县,情况危急!随我火速驰援,解救战友,击退马贼!”
“唯都督命!”两千坤军齐声呐喊,声震云霄,随后谭威率领着两千五百人的队伍,朝着羟县方向疾驰而去,马蹄扬起阵阵尘土,一路风驰电掣。
与此同时,在羟县的震军工事内,主将陆惟君正眉头紧锁地望着城外。
大几千满清北疆马贼将工事团团围住,这些马贼的服饰与武器杂乱不堪,有穿着皮袄的,有披着麻布的,手中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门,弓箭、弯刀、斧头应有尽有。
但他们的进攻却颇有章法,一波波地朝着工事发起冲击。
陆惟君沉着指挥,令震军士兵按战术分为两组轮换防守,避免过度疲劳,一千守军再细分为三组,轮番用弩箭射击。
密集的弩箭如雨点般射向马贼,马贼虽悍不畏死,却也抵挡不住弩箭的威力,纷纷中箭倒地,短短半个时辰便丢下数百具尸体。
见强攻伤亡惨重,马贼们只得暂时撤退,退至震军弩箭射程外围,虽仍围着工事却不再发动进攻,显然是在等待后续支援或寻找新的进攻时机,到这个时候,大家也都明白这是满清暂时无法西顾而设的阴招。
谭威率领圭圣军骑兵沿着绝漠河右岸快速北上,绝漠河的河水在暮色中泛着粼粼波光,河风吹拂着士兵们的铠甲,带来阵阵凉意。
骑兵们不敢有丝毫懈怠,催马扬鞭,马蹄声在空旷的荒原上回响,溅起的水花与尘土交织在一起。
经过半天的疾驰,终于在天色擦黑时抵达羟县新城。
这座新城是在老城废墟基础上重建的,城墙尚未完全完工,裸露的砖石与脚手架清晰可见,但为了抵御鞑子侵扰,先修筑了一座高大坚固的寨门,寨门上方 “羟县新城” 四个大字在夕阳余晖下依稀可辨。
谭威勒住马缰,示意部队停下休整,随即派出数名前锋斥候悄悄靠近侦查,片刻后斥候返回禀报,称马贼营地连绵数里,将新城的工事团团围住,营地里灯火闪烁,人影绰绰,隐约能听到战马嘶鸣与士兵的吆喝声。
谭威登上附近一处高坡,借着暮色仔细观察马贼营地,与中原军队规整的营垒不同,马贼营地毫无章法可言,仅用数十顶帐篷草草护住中军,外围只零散布置了一些哨兵,防守极为松散。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般营地布置,若是夜间突袭,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就在这时,一名曾跟随谭威与马贼交手过的亲卫指着马贼中军大帐低声道:“都督,您看那中军帐前的旗帜,像是哈什纳的标志!”
谭威顺着亲卫所指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面绣着狼头的黑色旗帜在风中飘扬,他瞳孔微微一缩笑声道:“没错,是哈什纳!没想到这次带队的竟是他。”
谭威对这个哈什纳印象深刻,此人早年便是关外有名的马贼首领,凶悍狡诈,当年两人交手时,哈什纳凭借灵活的战术让谭威无法抓到,如今没想到竟成了清军的爪牙。
一旁的赵国强好奇地问道:“都督认识此人?”
谭威点头,缓缓道出哈什纳的底细:“此人早年以马贼为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后来被清军暗中收服,成了皇太极麾下的爪牙。在崇祯十五年,皇太极征讨漠南蒙古赫尔汗部时,哈什纳率部冒险穿插到赫尔汗部后方,成功切断了敌军退路,为清军取胜立下大功,因此被封为皇太极麾下镶黄旗第六个巴图鲁,深得皇太极信任。”
赵国强闻言,不禁咋舌:“没想到这个马贼首领竟有这般履历,倒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谭威继续分析道:“皇太极派来监控漠南诸部的十几个牛录,大概三四千人,其中一半安排在漠西,近些年一直盘踞在这一带。他们得知咱们在漠西甘北的缓冲带边缘修筑羟县新城,便认为咱们违反了各方默契,这片缓冲带向来是各方势力默认不驻军的区域。不过他们目前还不想与咱们彻底撕破脸,所以才没有派正规满蒙军队前来,而是命哈什纳带着漠西蒙古图尔特部的两千附庸兵,再加上两千驻西清军,伪装成这支混合部队,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击破新城工事,把咱们的大军赶走,重新掌控这片缓冲带。”
听完谭威的分析,赵国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马贼营地看似松散,实则是在麻痹咱们,等着凌晨发动突袭。幸好都督及时赶到,否则新城怕是凶多吉少。”
谭威眼神戏谑地盯着马贼营地冷声道:“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咱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今晚就让哈什纳尝尝咱们圭圣军的厉害!毕竟咱们杀的是马贼,不必顾及朝廷的政策。”
周围的将领们纷纷点头,眼中燃起斗志,只待谭威下达进攻命令。
圭圣军震军早有防备,在羟县新城外数里处布设了多组暗哨,每组三人轮流值守,密切监控马贼动向,深夜时分,哈什纳果然率部悄悄逼近,打算趁明军熟睡发起夜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