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烨离开端云殿没几步,身边太监提醒道:“陛下,花园的梅开的漂亮,可是要赏?”
“下午再赏吧。”
云烨脚步一顿,问:“那宋子轩离宫多久了?”
“有一天三个时辰了。”
“这么久。”
太监轻笑道:“他说有友人相约,兴许还是青梅竹马,待的久些也正常。”
云烨有些郁闷,“他走了,谁陪朕打麻将?”
“可以让妃子们……”
“罢了,他发明的麻将,也只有他不会让着朕,其他人怎么打都不好。”
说是妃子,可与他哪有半点感情。
云烨道:“既是下午赏梅,朕便先去闲云宫悠闲会儿,乾云宫就不去了,今日的奏折就留着明儿吧。”
“是。”
云烨一个人走了。
说是一个人,实则在路上十步一人,五步一阁,身后的半空更是跟着一个隐身的悦灵儿。
他与悦灵儿一前一后 ,很快便入了闲云宫。
悦灵儿当仁不让地飞了进去,这里布置舒心养眼,琴棋书画样样皆有,看来是皇帝陶冶情操的地方。
在宫内正中有一个麻将桌,上面放的不是麻将又是何物?
悦灵儿自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浑不知此物出现在这儿已大不寻常。
她飘在一边悬住,看见这些‘不正经’的东西就来气。
自己冒险跟过来要的是关键情报,不是看皇帝在这里吃喝玩乐!
她赌气般想:这皇帝要是这就睡起了大觉,我非得先给他一巴掌再跑!
便见云烨一屁股坐在床边上,拿起一个双筒状的东西放在眼前,优哉游哉地看着前方。
顺着他的视野看去,正是挂在正对面的一幅字画。
两者之间相隔极远,便是悦灵儿都只能看见上面有几排字,云烨竟看的津津有味?
他用的是什么东西?
悦灵儿不禁好奇,又是等云烨看了会儿,他坐起身来到桌前,提笔写了些许小字,甩了甩纸将墨迹甩干,揉成一团,道:“来人,起驾,朕要去驷院!”
很快外面太监抬起了轿子,云烨坐上,不多说就来到一处宽阔的大院。
院子里既有马厩养马,亦有马儿在里面撒欢。
云烨刚下去了,一个御马监恭敬道:“皇上。”
“嗯,朕又来看小文了。”
御马监笑道:“皇上放心,小文自大病之后再无其他问题。
现在的它鬃毛油亮,精神抖擞,每日按时喂以精料,饮水充足,草料新鲜,马厩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绝无半点怠慢。”
云烨微微点头,目光投向马厩内。
只见一匹神骏的马儿正昂首挺胸,四蹄轻踏,仿佛早已察觉到主人的到来。
悦灵儿也顺着看去。
那马儿毛色如墨,鬃毛如丝,双目炯炯有神,鼻息间喷出淡淡的白气,格外威武雄壮。
云烨走近几步,那马儿似乎认出了他,轻轻甩了甩尾巴,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
“小文,你怎么又胖了?”云烨说着,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对此马是极其的宠溺。
事实上,自五六年前起,云烨就对马展现了超出常人的兴趣。
不仅经常过来看马,还命令马官要定时带着马儿出宫,在城外的草原里活动数日。
用他的话说,便是:“马生厩中,心向原野。若长久困于宫墙之内,纵使膘肥体壮,也难免失了野性与灵性。
朕不愿养一群只会低头吃草、毫无生气的马。”
云烨伸手抚摸小文脖颈,小文轻轻用头蹭了蹭云烨的手掌,眼中流露出几分亲昵之色。
他随后上马在这里骑了一圈,下马后道:“看也看过了,一会儿就带小文和它朋友出去溜达溜达,还有,再带小文去一次医馆,免得旧病复发。”
“是。”
吩咐完后,云烨起驾离开,仿佛特地过来,就是为了看一看自己的爱马。
然而悦灵儿却看得清楚——云烨分明把刚才写的纸条,塞到了马鞍之间!
他不是来看马,而是要把纸里的消息传出去!
怪了,堂堂皇帝,做事为什么要鬼鬼祟祟,搞得好像随时会有人监视他一般。
悦灵儿搞不清,但她意识到,这便是自己要获取的关键情报!
在跟着云烨还是跟着马之间徘徊片刻, 她毅然选择跟着马儿。
马要出宫,那便出!
她走后不久,宫内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云烨放在闲云宫里的东西丢了。
那东西是他的好友宋子轩所赠,似乎是叫……望远镜?
“不错不错,有了这个东西,我也不用刻意飞那么低了。”
悦灵儿很满意望远镜的清晰度,有了这玩意,她便可以飞高一点,不用浪费隐身药水了。
望远镜中,她看见一些马官牵着好多的马。
为首的带着马儿进了一家医馆。
她赶紧飞下去,落在小巷中,把望远镜藏在包袱里,套上自己的斗篷,也跟着进了医馆。
“哎~等等。”
刚要进去,一个马官拦住了她,“没长眼睛吗?这是宫里的马,它进去了,你不能进去,明白?”
“啊,怎么这样。”悦灵儿愤愤不平,‘垫脚’看向馆内。
马官看见她的面容,“嘿,我看你不像普通人,这脸蛋若是进了宫,保不齐就被陛下看中呢。”
废话,这淡蓝的头发能是普通人吗?
悦灵儿压根不关心这个人叨叨的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再不过去,那马儿上的情报就要被拿走了。
谁拿走,拿去了哪,上面写着什么?
她一概不知!
意识到不能再拖,悦灵儿突然大喊一声:“让我进去,我有病啊!”
趁着那人被吓一跳,她猛地冲了进去。
那马被牵去了后院,她飘过去,刚好看见一个人正对着马儿上下其手,旁边有一个马官在等着。
两人见了她,都是一愣,“你是什么人!”
悦灵儿才不管这么多,她冲到马儿身边,往马鞍里一摸,糟糕,纸条果然不见了!
她匆忙问:“刚才还有谁来过?”
却见两人神色不善,马官更是揉了揉拳头,“我说,你连陛下的马都敢摸,胆儿挺肥啊。来人!抓住她!”
身后的马官早就围了过来,悦灵儿脸色一变,一人扑来,她身子一扭,堪堪躲过,刚要飞上天,一个人又抓住了她的脚,喊道:“我抓住了,我抓住了!”
其余人没有动,只是愣愣地看着。
这个人……在飞?
是我眼睛出问题了,还是这个人有问题!?
“放开我!”悦灵儿踹了他几脚,一溜烟消失在房顶。
众人面面相觑,好似见鬼。
有人问:“要不要告诉陛下?”
“不知道啊,说了有人信吗?”
“我说,她既然会飞,肯定不是人,不会是天上那位……”
“嘘!!你不要命了!”
还是带头的人说:“这件事大家就当没看见,话说我刚才去茅房了,你们咋咋呼呼什么呢?”
其他人当即捂肚子的捂肚子,要喝水的去喝水,
便是真当自己不在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了。
——
小巷中,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到墙上的门前,叩了三下,又敲了两下,道:“江上渔火照归人,山间松风送客行。”
里面传来声音,“鱼钓几尾?”
小厮平静道:“风平静浪,没钓到!”
门上开了一个小口子,小厮伸手进入,拿了一个东西,放入怀中,鬼鬼祟祟地离开了。
他走后不久,悦灵儿飘了下来。
她一手拿着石剑,一手拿着一张纸——正是闲云宫中,云烨写字用的纸。
她知道自己很难第一时间接触到纸条,所以不仅顺走了望远镜,还顺了一张纸。
依靠这张纸的感应,她立刻知道了纸条去了何方。
那小厮看似拿了什么东西,实则是障眼法,真正的纸条早就送进去了!
悦灵儿看着那门,便是有些不安也豁了出去,学着刚才偷看到的顺序敲了敲门,“呃……江上渔火照归人,山间松风送客行。”
里面立刻传来声音,似乎有些意外:“鱼钓几尾?”
“风平静浪,没钓到!”
“……”
没有声音传来,就在她疑惑的时候,突然觉得脖子一凉,低头一看,魂儿都被吓走一半。
不知何时,她的脖子上竟如架上了一把明晃晃的剑!
身后那人捏着她的脸,摸了摸,意外道:“是个女子。”
接着摸了摸她的手臂和手腕筋脉,“还不会武功!说,你是怎么知道这地方的!”
悦灵儿连忙道:“我是跟着刚才的人来的!”
“你来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好奇!”
“你!”那人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心下无语。
他们这里这么久的生意,还是第一次遇到因为好奇过来的。
他看向悦灵儿手中的石剑,气笑了,“你胆子不小,竟敢光明正大地拿着一把剑!”
悦灵儿不服气道:“你也不是拿这一把剑,还把它架在我脖子上!”
“懒的跟你掰扯!”
那人伸手一打,悦灵儿手腕一麻,石剑便轰隆一声落在地上。
是的,轰隆一声,连石头铺的地面都被砸碎了。
那人明显有些意外,警惕地伸脚将石剑踢远,一脚下去,石剑纹丝不动,他却觉得自己脚趾都要断了!
“他娘的,这是什么东西!”
“剑啊。”悦灵儿憋着笑,“怎么在你这就跟座山一样!”
“谁知道你用了什么妖术,安静,走!”
悦灵儿被他一手抓着脖子,疼的龇牙咧嘴,唉声连连,不得不跟着他走了。
两人在这巷子里转了半天,最终进了一间屋子。
悦灵儿被推进去,斗篷被人扯了下来,她尖叫一声,连忙摆好架势,“来吧,我不怕!”
定睛一看,这屋里椅子上,桌子上,窗户上,房梁上都坐着人,这些人皮肤黝黑,肌肉鼓涨,一看便不是普通人!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不敢轻举妄动。
却不知这些人也不敢乱动。
这斗篷一掀开,他娘的,这家伙怎么是飘着的!?
那小子给他们带来一只鬼!?
他们默默看向带悦灵儿过来的小子,那小子也瞪了瞪眼,随后想到了什么,对着坐在椅子上的人耳语一阵。
那人点点头,手一挥,众人纷纷离去,快的像影子没入了墙里。
悦灵儿不明所以,紧张道:“怎么,要单挑啊!告诉你,我,不,怕!”
“哈哈。”那人是个中年男子,笑着按了按手,“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只是在这个城里做一些情报生意。
你既然敲了门,肯定也知道些什么,明人不说暗话,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了,不管答案是什么,现在走,没人拦着!”
这么好?
悦灵儿将信将疑,“什么问题?”
男人道:“要致富?”
悦灵儿愣了一下,试探道:“先撸树?”
“嗯,果然不错。”男人点点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原路返回,第二,跟我去见一个人。”
悦灵儿都被他搞懵了。
要致富先撸树,她从主世界诞生以来,是不知道这句话的。
直到后面遇到各种各样的史蒂夫,才慢慢将其理解。
所以这些人竟然知道姐姐的存在?
这可能吗?
这云泽城里到底有怎样的秘密?
悦灵儿捡起斗篷,重新披上,那人带着她来到掉落石剑的位置,也不捡,只是笑道:“请。”
捡起石剑,悦灵儿松了口气,至少这个人对她真的没有恶意,
她好奇地问:“你要带我去哪?”
“不是我要带你去哪,我说了,我们是做情报生意的,真正要找你的人不是我们。”
男人敲了敲门,里面递出一个纸条,他看了一眼,道:“那人已经在玖云轩等你了,你去了,自然会有人带你。”
“玖云轩……”
悦灵儿挠了挠脸,歪歪脑袋,“在哪里?”
一炷香后。
玖云江边人潮汹涌。
玖云轩便在江边,这是只有富人才能往来的场所,
进出皆是穿着富贵之人,要么是权贵,要么是贾商,再不济也是有名的文人骚客。
然而此时此刻,一个披着斗篷的却出现在门口,抱着一个好似是剑,却被布料团团包住的东西。
更奇怪的是,走到了门口,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看门人竟然问也不问,直接让他进去了。
进去后,里面极其安静,空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放眼望去全是包厢,没有一人坐在外面。
一个人默不作声地走出来,“跟我来。”
悦灵儿咽了口唾沫,默默跟在他身后。
要见的人是谁,她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玖云轩共有六楼,那人只能带她到三楼。
她只能一个人去了顶楼。
刚到六楼,便见一个女人坐在阳台边,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沏着一壶茶。
悦灵儿细细看去:
女人左耳悬一颗翡翠,右耳挂一颗玉珠,一头乌发梳成高耸的螺髻,簪着两根长条方形的墨玉簪,鬓角垂落几缕挑染成青蓝色的发丝。
悦灵儿开心地笑了,“好久不见,我叫悦灵儿。”
那女子转过身,轻轻一笑,“好久不见。”
她说:“在这个世界,你可以叫我——唐玉。”
此情此景,正可谓是:
江边楼阁望江流,江上客坐对江楼。
江风吹皱江中水,相逢煮酒解忧愁。
此时此刻,悦灵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