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
古琴课上,恒月对着琴弦愁眉苦脸,手指笨拙地拨弄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王蓝田在一旁嘲讽:“你也就会写些酸诗,连古琴都不会,还好意思自称才子。”
“我还会打人。”恒月扬了扬拳头,吓得王蓝田赶紧闭嘴。
山长沉声道:“肃静。今日学琴,诸位可听闻《广陵散》?”
梁山伯应声:“《广陵散》是秦汉时期流传的民歌。”
恒月接口道:“先生选在竹林授课,莫非今日要教的是‘竹林七贤’中嵇康改编的版本?那可是他临刑前最后弹奏的曲子。”
“很好。”山长颔首,“本席今日教授的正是此曲。”
王蓝田咋舌:“难度那么大!”
秦京生苦着脸:“完了,今夜又得熬夜了。”
《广陵散》向来被视作高难的古琴曲之一,眼下更是公认的艰深。
山长问:“有谁知道这首曲子的难点?”
马文才道:“在于指法,需用刺伏技法方能弹出杀伐之气。”
“说得好。”山长又问,“有谁曾学过?”
恒月直言:“不会。”
王蓝田道:“学过,却弹不好。”
梁山伯点头:“此曲难度确实很大。”
马文才对曲子未能完全把握,便没有作声。
秦京生和荀巨伯也纷纷表示:“没学过,先前练的都是简单琴曲。”
山长看向一侧:“清之,你呢?”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王清之手搭在琴上,闻声后迷茫地抬起头。
王蓝田嗤笑:“瞧他那病恹恹的样子,能弹得出来?”
恒月也满是疑惑,马文才则道:“此曲甚长。”
王清之起身,山长微笑着起身让位,还朝他点了点头——同为琅琊王氏,山长向来看重这位小公子,自打得知他要来,便早早备好了书库钥匙。
王清之走到山长面前先行一礼,再坐下时,轻轻抚平蓝白色衣衫的褶皱。
马文才挑了挑眉,拭目以待。
恒月暗自嘀咕:“我以前怎么没发现,王清之还真俊。”
纤细指尖骤然拨动琴弦,一股杀伐之气瞬间充斥整片竹林,惊得竹叶簌簌飘落。缕缕穿林的琴音,竟如利箭破空般凌厉。
不知何时,一曲终了。
一片翠绿的竹叶轻轻落在琴上。
山长抚着胡须赞叹:“甚好!”
众人纷纷鼓掌,秦京生咋舌:“可真厉害呀!”
荀巨伯惊叹:“清之兄,怎么什么都会!”
梁山伯与祝英台都投去敬佩的目光,马文才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几分厉害。
恒月更是看得发怔。
“非常好。”山长道,“诸位有不懂的可问王清之,他的造诣已胜过本席。请回座吧。”
课间,荀巨伯围着王清之问个不停。
“咳咳,我得回去拿药了。”王清之轻声道。
“哦哦,多谢清之兄!”荀巨伯连忙让开。
王清之刚走,王蓝田便撇嘴:“还不是个病秧子,再厉害有什么用?早晚也是个早死的。”
马文才冷冷道:“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
晚上,王蓝田突然来找王清之,堵在门口不肯走:“王清之,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清之没理他,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给了桑酒一个眼神。
桑酒立刻上前,冷冷道:“出去。”
王蓝田却不肯走,他从秦京生那里听说了不少关于琅琊王氏的传闻,心里憋着一股气——凭什么这个病秧子能压在他头上?太原王氏难道还比不上琅琊王氏吗?一山不容二虎,他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我就不出去!”王蓝田梗着脖子,“你要是不敢承认,就是冒牌货!”
桑酒的手按在了腰间的软鞭上,眼神越来越冷。
马文才:“王蓝田,给你脸了。”
王蓝田:“文才兄,我错了。”
王蓝田灰溜溜走了。
……
次日,训武场上,谢道韫手持木剑,身姿挺拔:“今日,我们比骑射与武功。”
她先教了一套基础剑法,动作流畅,看似轻柔,却暗藏力道。
众人跟着练习,王蓝田一边比划一边嘀咕:
“女子怎么能教武功?大将军都是男子,这种软绵绵的功夫,打起仗来顶个屁用!”
恒月:“大将军都是男子?何时颁布收将士可以女子入军营?难道男子中还能冒出女子?花木兰替父从军,在成为将军时,众人不都是认为她是男子吗?若不是身后被人发现,谁人知。蠢货。”
王蓝田:“你!”
祝英台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恒月。
马文才的思想受到冲击,好像在一点点反思之前学到的东西。
一个时辰后,谢道韫收剑:“有谁想来比试一番?马文才,你来。”
马文才上前,执剑行礼:“请夫子赐教。”
“啪!”木剑相交,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人你来我往,马文才的剑法刚猛,却屡屡被谢道韫以巧劲化解。几个回合下来,马文才的木剑被挑飞,落在地上。
“噼!”谢道韫的木剑停在他颈边。
恒月在一旁笑了笑:“我就知道他打不过。”
马文才脸色难看,想起与王清之的约定,心里更不服气:“夫子,学生想再比一次,我不认输。”
谢道韫点头:“可以。那就比你最擅长的剑箭术,我一定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靶场之上,马文才拉弓搭箭,箭矢如流星般射出,正中靶心。
王蓝田在一旁叫好:“太厉害了!文才兄必胜!”
谢道韫拿起弓箭,看也没看,反手一箭射出。
“噼啪!”
那箭矢竟精准地射穿了马文才射在靶心的箭杆!
马文才低头看着自己的弓,终于承认:“学生认输。”
马文才发自内心笑着看向谢道韫,她确实很厉害。
可是下一瞬间他想到,他不仅输给了谢道韫,也想起了与王清之的赌约。
恒月看着他落寞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他蛮横而起的不满,竟悄悄淡了些。
果然恒月这一瞬间还是三观跟着五官走。
王清之站在远处,看着靶场上的一幕,轻轻咳嗽着。
夕阳将训武场的影子拉得很长,马文才站在靶前,久久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