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云层被压得很低,仿佛就悬在头顶,肃杀中透着让人无法呼吸的压抑。
朔风肆虐,傅落那件浸透了血污的白衣被风扯得猎猎作响,衣摆翻飞间,露出底下深浅交错的伤口。
他凝目望向前方,依稀能看见云层之下的三道人影——为了他区区一个金丹修士,元老堂竟然出动了三位元婴长老。
“知罪?”傅落忽然低笑出声。
他缓缓抬眼,猩红的眸子里是近乎决绝的冷意,“一群助纣为虐的人,有什么资格来治我的罪?”
他话音刚落,自虚空之上射来一道凌厉强劲的暴击。
傅落出手抵挡,勉强维持住身形,可他的双手被伤得焦黑一片,深可见骨。
这是长老们威严被挑衅给他的警告。
傅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如今他仇怨已报,了无牵挂,又有什么好忌惮的。
“罪人傅落,你修炼邪术,罔顾人伦,弑父杀母,还不速速认下你的罪行,回长老堂听候发落。”
“若我说不呢!”
“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一道人影对着傅落率先出手,原以为很快就能擒住他,没想到傅落拖着这副残躯竟然也能在元婴修士手下坚持这么久,两人从地上打到天边,另外两位作壁上观的长老沉不住气了,也加入了战局。
这场对局双方实力悬殊过大,谁输谁赢毫无悬念。
傅落身上所有护身的法器俱碎,又是一记暴击自上而下将他扣下,傅落从虚空重重砸向地面。
他身上是大大小小的血洞,密集的贯穿伤让他看起来就像个被勉强拼补起来的血人。
三位长老环绕在他的上方,俯视着,仿佛在看一只徒劳挣扎的蝼蚁。
“念在你是傅氏血脉,哪怕你罪孽深重,长老堂那边也能对你网开一面,让你走得没那么痛苦。”
傅落一开始低低的笑,后面是止不住地大笑,震得胸腔里的血沫不断涌上来,染红了大半张脸。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找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吗?傅瑾一死,你们便如此迫不及待,不是怕我这个药人被谁单独占去?你们不过是觊觎我身上的血肉,想剜我的心、剔我的骨,用来破你们卡在元婴期百年的瓶颈罢了。”
“至于要将我怎么分,如何分,你们怕是早就打定了主意。”
长老们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其中一长老厉声喝道:“放肆!你本就犯下滔天大错!就连天道都难以容你,如今能将你的身体物尽其用,助我傅氏壮大,已是对你最大的恩典!”
呵呵,终于不继续演下去了吗?
傅落累了,笑声渐歇,瞳仁也一点点暗了下去。
天道难容、天道难容……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他倒是一点也没错。
他早已料想过自己的结局,他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于世的,死亡或许是他最好的归宿。于母亲,他是让她被困的镣铐枷锁,于傅氏,他只是一个尚且有利用价值的傀儡。
不知怎么的,他的脑海里突然想到了那个与木头活在一个世界,与他极为相似的人。
说起来,他还算沾了那个人的光,让木头爱屋及乌,对他特殊相待。他一度迷失于这样的温情里,甚至生出了不想放手的念头。
可惜他到底是不配拥有这样美好的东西的。
可惜……无人救他。
傅落闭上眼,将周身灵气往丹田处汇聚。
——既然无法得到解脱,那就毁灭吧。
就在他按在丹田的手渐渐用力的瞬间,一阵轻柔的风扑面而来,熟悉的触感覆在了他的手上,一点点收紧,陷进他的指缝里,让他竟然无法再继续。
其中一个长老似乎察觉到了傅落的异样,急忙道:“他要自爆,想要与我们同归于尽!快压制住他的灵力!莫要让他得逞,毁了这具身体!”
长老眼疾手快,一记暴击,似要将傅落那只手臂整个削下。
然而,长老的攻击却被诡异地拦在了半空中——碰撞之下,光华乍现,漫天都是细碎的星光。
傅落惊愕地睁大了双眼,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不应该在这里的,朱寰不是已经送他去冰原了吗?
怎么会有这样不聪明的人。
既然走了……为何还要回来呢?
是为了他吗?
三个长老见此情景,面面相觑,皆一副凝重的样子——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暗处帮助傅落,而且来人的功法诡异,能挡下他们的攻击,却丝毫未泄漏半点灵力波动,整个大洲之中,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功法了?
领头的长老毫不客气道:“阁下是谁?不知阁下为何要在此装神弄鬼,但这是我们傅氏家族内部的事,还请阁下莫要插手,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