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风的血浸透了沈暮羽后背的布料。
一行人跌进密林时,他的睫毛还在颤动。
苏浅跪下来摸他脖子侧面,脉搏微弱得像游动的丝线。
沈暮羽把他轻轻放在落叶堆上,手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得找个地方处理伤口。”
白璎的机械臂弹出医疗钳:“最近的安全点在三十里外。”她的金属关节擦过顾长风的伤口,“但他撑不到那里。”
叶岚蹲在苏浅旁边,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实验记录……”
“先救人。”苏浅打断她。
风卷着烧焦的气味钻进鼻腔,她摸向脖子上的链坠——刚才还烫得灼人皮肤,此刻却凉得像块冰,“顾长风临终前说……真正的敌人还在暗处。”
赖星澜突然拉着她躲到树后。
脚步声从密林中传来。
苏浅屏住呼吸。
来者穿着月白色棉裙,发尾沾着松针,看到他们便停住了,眼角微微弯起:“是叶岚表姐吗?”
叶岚猛地抬起头:“如烟?”
柳如烟。
初代实验幸存者的另一支血脉。
苏浅盯着她腰间挂着的青铜钥匙——和叶岚随身携带的那把,纹路好像出自同一个模子。
“顾先生伤得很重。”柳如烟走近,目光扫过顾长风苍白的脸,“跟我走,我知道有一个山洞可以藏人。”她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这是母亲留下的,能防住追踪。”
赖星澜挡在苏浅身前:“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要是想害你们,现在就应该带着楚天行的人来了。”柳如烟绕过他,蹲下身检查顾长风的伤口,“他中了淬毒的箭,再拖半小时,神仙也救不活了。”
沈暮羽率先背起顾长风:“带路。”
山洞比想象中要深。
洞壁上刻满了暗红色的符文,火把凑近时,纹路会像活物一样蠕动。
柳如烟点燃了石壁上的油灯,光线蔓延开来,苏浅这才看清洞中央摆着一张青铜桌,上面堆着泛黄的笔记——和叶岚怀里的那本,封皮颜色一模一样。
“母亲说,初代实验的真相藏在三份记录里。”柳如烟抽出自己的那本,推到苏浅面前,“你手里的,叶岚表姐的,再加上我的。”
叶岚翻开自己的笔记,手指突然停住了。
她抽出夹在纸页里的半张照片——照片上两个女人站在实验室前,其中一个,分明就是柳如烟。
“你母亲参与过破坏实验?”叶岚声音颤抖,“她烧了b区资料室!”
柳如烟垂下眼睛:“她是为了阻止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什么事情?”苏浅按住她的手背。
洞外突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
赖星澜的枪已经上膛。
沈暮羽把顾长风护在身后,白璎的机械臂弹出激光刃。
柳如烟却不慌不忙,手指按在洞壁的某处——符文突然亮起红光,形成了半透明的屏障。
“是被操控的野兽。”她指向洞外。
苏浅看到狼群了。
它们双眼通红,獠牙滴着黑血,撞在屏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为首的灰狼前爪搭在屏障上,喉咙里发出呜咽声,像是被什么东西逼着往前冲。
“这个阵法能撑十分钟。”柳如烟转身翻找青铜桌下的木箱,“但需要更强的能量源。”
苏浅抬起头。
洞顶的符文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那些扭曲的符号,和她在“时间之庭”见过的“混沌语言”一模一样。
脖子上的链坠开始发烫,她伸手按住,一股热流顺着血管窜上指尖。
“把你的手借给我。”她对柳如烟说。
两人的手掌按在洞壁的符文上。
链坠的热度穿透皮肤,符文的红光暴涨,狼群的呜咽声变成了尖叫声。
最前面的灰狼突然炸开,血雾溅在屏障上,其他狼转身就跑。
“成功了。”柳如烟抽回手,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洞外重新恢复了寂静。苏浅刚要松口气,洞口突然传来鼓掌的声音。
楚天行倚着洞壁,军靴碾过碎石:“藏得够深啊。”他身后跟着五个端着枪的手下,“不过游戏该结束了。”
柳如烟突然笑了。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短刀,刀尖抵住苏浅的咽喉:“你以为我真的要帮你们?”
苏浅的瞳孔急剧收缩。
叶岚扑过来要拉她,被赖星澜拉住了——赖星澜的枪口正对着柳如烟的太阳穴。
“你母亲烧资料室,是为了藏起关键线索。”柳如烟的刀又压近了半分,“而那线索,就在你脖子上的链坠里。”
“你疯了?”沈暮羽的声音冷得像冰。
“疯的是你们。”柳如烟盯着苏浅的眼睛,“只有掌握全部真相,才能结束这场轮回。而你们……”她扯动嘴角,“不过是我用来破局的棋子。”
链坠在苏浅脖子上烫得灼人。
她盯着柳如烟身后的白璎——白璎站在阴影里,机械臂垂在身侧,看不出情绪。
“把链坠给我。”柳如烟说。
就在她要动手的瞬间——
白璎的机械臂弹出一枚菱形装置。
“干扰器。”她声线冷硬,指尖按下开关。
洞壁符文骤然闪烁,红光扭曲成乱麻。
屏障嗡鸣着裂开蛛网状纹路,柳如烟的刀尖晃了晃,苏浅趁机侧头撞向她手腕。
“走!”赖星澜拽住苏浅后腰往洞口冲,沈暮羽背起顾长风紧随其后。
叶岚被白璎的机械臂勾住肩膀拖向出口——青铜桌在楚天行的枪击下崩裂,木屑擦过苏浅耳际。
“拦住他们!”楚天行吼道。
但干扰器搅乱了符文能量,狼群的血腥味混着焦糊味涌进来。
柳如烟突然松开苏浅,反手将短刀掷向白璎——机械臂精准夹住刀刃,她已闪进洞壁暗门。
“想跑?”赖星澜举枪,子弹擦着暗门边缘炸开碎石。
暗门闭合的瞬间,柳如烟的声音飘出来:“漩涡中心……是你们的链坠。”
众人跌出山洞时,顾长风的血滴在青苔上,洇成暗红的星。
沈暮羽把人轻轻放在树桩上,白璎的机械臂弹出医疗喷雾:“毒性暂时压制了。”
“柳如烟早有准备。”叶岚攥着半张照片,“暗门的机关,和我母亲笔记里画的逃生通道……一模一样。”
苏浅摸向颈间链坠,烫意未消。
她望向山洞方向,那里只剩楚天行的骂声和手下踹门的响动。
风卷起落叶,扫过她脚边——一片松针上,沾着半枚青铜钥匙的碎屑。
“她拿走了叶岚的笔记。”沈暮羽检查青铜桌残骸,“还有我放在顾长风怀里的定位器。”
“定位器?”苏浅抬头。
“以防万一。”他指节抵了抵耳后微型耳机,“信号还在,她跑不远。”
赖星澜突然捏住苏浅手腕:“链坠里到底有什么?”
“不知道。”她摇头,“但柳如烟说的‘轮回’……”
洞外传来狼嚎。
这次的呜咽里,没了之前的癫狂。
苏浅望着渐暗的天色,链坠在掌心灼出红痕——或许从她戴上它的第一天起,就不是她在拯救世界,而是世界在等待她揭开自己的秘密。
“追吗?”白璎的机械臂指向密林深处。
苏浅握紧链坠,转身看向顾长风苍白的脸。
他睫毛动了动,喉间溢出模糊的“小心”。
“先送顾长风去安全点。”她声音轻却坚定,“但柳如烟的线索……”
“我盯着。”沈暮羽按了按耳机,“她走不了。”
赖星澜的拇指抹过苏浅腕上被柳如烟掐出的红印,目光沉得像暴雨前的云。
叶岚翻出备用绷带,给顾长风包扎时,从他衣袋里掉出张泛黄的纸——是半张实验日志,末尾写着“关键在‘时之泪’,它会选择自己的宿主”。
苏浅捡起纸页,链坠突然剧烈发烫。
她望向远处被暮色染成墨色的山林,终于明白顾长风临终前说的“真正的敌人”——或许从来不是楚天行,不是柳如烟,而是藏在所有阴谋背后,那只推动“轮回”的手。
而这只手,此刻正攥着她颈间的链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