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3年(1745年) 五月中旬,占巴塞王宫大殿内。
猜也库曼国王瘫坐在黄金宝座上,双手死死攥着扶手,原本怒不可遏的神色早已被恐慌取代。
“翁隆坐拥湄公河沿岸平原,城防坚固且多丛林屏障,火器也与我相当,怎么会败得如此之快?”
阶下群臣面面相觑,丞相上前一步,袍角扫过冰凉的地砖。
“王上有所不知,琅勃拉邦军借湄公河航道运粮,后勤无忧,且清国火炮能轰开丛林防线。
但他们深入我占巴塞山地,必遇阻碍,蓬通关两侧悬崖峭壁,仅容三人通行,占巴塞山更是洞穴密布、山道蜿蜒,正好伏击。
更何况,琅勃拉邦军后勤线需穿越万象残地与湄公河峡谷,西部边境暹罗五万大军虎视眈眈,若能截断琅军后路,我军凭山地天险扼守,前后夹击必能破敌!”
武将出身的镇国将军附和道。
“丞相所言极是!万象输在平原地形无险可守,而我占巴塞峰林交错、隘口林立,正好克制清军火炮推进。
可令守军在山道设滚石,在洞穴藏伏兵,拖延其进军速度。
再以边境商埠十年税收为饵,催促暹罗出兵截断湄公河补给线,只需撑到援军抵达,必能逆转战局!”
群臣纷纷附议,焦虑的氛围稍缓。
猜也库曼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传本王令!北部守军全数退守蓬通关,凿断山道、加固关楼,将火炮架于悬崖之上。
令占巴塞山守军利用洞穴布防,多备火箭、滚油,务必拖住敌军!
另遣密使携商埠凭证,火速赴暹罗恳请波隆摩阁国王即刻出兵!”
命令尚未传尽,殿外斥候已跌撞闯入,甲胄染尘。
“王上!韩文忠破万象后,借湄公河支流顺流而下,绕开了部分丛林,率琅军主力转向东南,先锋已抵蓬通关外十里处!”
猜也库曼身子一晃,险些栽倒,群臣瞬间噤声。
丞相强稳心神高声道。
“王上莫慌!蓬通关隘口狭窄,清军火炮难以展开,守军居高临下,撑十五日不在话下!
暹罗得我重利,断无坐视之理!”
猜也库曼咬牙道。
“传谕守将,坚守十五日者赏黄金百两、封千户侯,弃关而逃者,满门抄斩!”
……
数日后,蓬通关外,晨雾尚未散尽,韩文忠勒马立于山道尽头,望着前方悬崖夹峙的隘口,眉峰微挑。
隘口两侧峭壁如削,仅容单列队伍通行,关楼依山而建,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来路,崖壁上隐约可见守军身影。
“大帅,占巴塞军凿断了中段山道,还在崖上设了滚石与火箭,硬攻恐伤亡惨重。”
副将张云飞催马上前,低声禀报。
韩文忠冷笑一声,马鞭指向隘口。
“山地险关?在火炮面前,不过是块顽石罢了。
传命工兵营!速用炸药开辟临时通道!炮兵团拆分炮身,以骡马驮运零部件,于通道两侧就地组装,列三阵交替射击,全力压制关楼火力!
琴占塔冯率先锋营探路清障,新军步兵旅结成盾阵,待炮火覆盖隘口、守军火力衰减,即刻冲锋破关!”
蓬通关守将纳·颂堪趴在关楼垛口,见琅军士兵正将一门门火炮拆解成炮管、炮架、底座等部件,由骡马驮着沿临时通道稳步推进,脸色瞬间煞白。
他满心以为山林崎岖、山道狭窄,笨重火炮根本无法运入,这才寄望天险拒敌,却没料到琅军火炮可拆分。
“不好!他们的火炮能进山!快,集中火箭攻击驮运队伍!”颂堪嘶吼着挥剑指挥。
可琅军早有防备,盾阵士兵举盾护住骡马与工兵,火枪队交替射击,将冲上前的火箭手一一射杀。
转瞬之间,琅军已在隘口两侧组装好数十余门火炮。
“点火!”随着韩文忠一声令下,火炮齐鸣,炮弹呼啸着砸向关楼与崖壁。
守军架设的火炮瞬间被炸毁大半,加固的关楼墙体轰然坍塌,崖壁上的滚石堆被炮火引燃,碎石夹杂着火星滚落,守军死伤惨重。
颂堪目眦欲裂,仍不死心:“放滚石!倒滚油!绝不能让他们过来!”
士兵们冒死从崖上推下巨石,点燃的滚油顺着岩壁流下,隘口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可琅军火炮持续压制,盾阵坚如铁壁,步兵踩着烟尘步步推进,火枪的轰鸣与刀剑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狭窄的隘口变成了修罗场。
激战半日,蓬通关的防御已然松动。
关楼墙体塌了大半,崖壁上的守军被火炮压制得抬不起头,琅军步兵借盾阵掩护,已逼近隘口内侧,与占巴塞军展开近身厮杀。
就在颂堪即将拔剑自刎、守军濒临溃散之际,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冲至关楼。
“将军!暹罗出兵了!披耶·披猜将军率五万大军已渡过湄公河,截断了琅军后方补给线,他们的粮草军械全被截在万象境内!”
颂堪闻言,死灰般的眼中骤然燃起生机,挥剑高呼。
“弟兄们!暹罗援军到了!琅军没了补给,必败无疑!
坚守待援,杀退敌军者,王上必有重赏!”
残存的守军士气大振,原本涣散的阵型重新收拢,凭借残垣断壁顽强抵抗,琅军的冲锋瞬间受阻。
消息火速传到韩文忠耳中,他正立马隘口外,看着即将攻破的关楼突然战况胶着,眉头猛地拧紧。
待斥候完整禀报暹罗出兵截粮之事,韩文忠脸色沉了下来,他确实急于速胜,没料到波隆摩阁竟真的出兵,此刻大军深入山地,后勤被断,若是僵持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身旁的张云飞面露焦灼。
“大帅,补给一断,军中粮草仅够三日,火炮弹药也所剩不多,这可如何是好?”
韩文忠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悔意,却迅速被果决取代。
“慌什么?本帅早留后手。传我将令,即刻派精锐斥候联络第八集团军张煌军长!
请求他从红河省、澜沧省调运粮草军械,走湄公河南岸隐秘水道转运,务必三日之内送到!
若占巴塞与暹罗军形成合围之势,便请他酌情派兵支援,从侧翼牵制敌军,为我军破局争取时机!”
韩文忠顿了顿,马鞭指向关楼。
“另外,传令全军,就说补给已在途中!
今夜三更,炮兵团集中剩余弹药,对关楼发起总攻,琴占塔冯率先锋营从隘口左侧攀岩而上,绕后夹击!
我倒要看看,这蓬通关能守到几时!”
军令一下,琅军将士虽不知补给虚实,但见主帅镇定自若、调度有度,再加上军中政委与纪委沿营垒逐队安抚情绪,重申“援军将至、补给可期”的部署,原本浮动的军心很快安定下来。
夜色如墨,蓬通关外的山林沉寂。
三更时分,炮兵团已悄悄校准炮口,将剩余弹药悉数装填,按计划,琴占塔冯将率领麾下千余部众趁着夜色掩护,从隘口左侧的陡峭岩壁攀岩而上,配合正面总攻绕后夹击。
可约定的出发时刻已到,攀岩所需的绳索、短刀整齐堆放在集结地,千余部众却纹丝不动,目光齐刷刷锁定主帅琴占塔冯。
这些人跟着他多年,早已形成绝对的向心力,对韩文忠的调遣不过是表面遵从,实则唯他马首是瞻。
“弟兄们,” 琴占塔冯突然拔剑指向夜空,声音沉毅却带着煽动。
“清国人不过是借咱们的手打江山,事成之后必卸磨杀驴!
如今暹罗五万大军已断其粮道,咱们困守山地不过是等死,不如随我投靠披耶·披猜将军,凭咱们对地形的熟稔、对新军的了解,定能立下不世之功,日后高官厚禄、良田美宅,应有尽有!”
琴占塔冯当即挥剑下令。
“走!!” 话音未落,整支队伍便如潮水般涌入密林,只留下几具被他们灭口的新军联络兵尸体。
消息飞速传到韩文忠帐中,他刚下令炮兵团点火,闻言猛地将令旗掷于地上,腰间佩剑“呛啷”出鞘,眼神凌厉如刀。
“叛徒!!” 怒吼声震得帐外士兵耳膜发颤。
“令骑兵旅派人即刻追击!务必斩了琴占塔冯这叛贼!”
骑兵队疾驰而出,沿着密林小道紧追不舍。
琴占塔冯知晓麾下战力不及新军骑兵,狠心留下两百名精锐断后,自己则率八百余部众加速逃窜。
断后的部众虽拼死阻拦,却在新军骑兵的冲击下瞬间溃散,尸横遍野,而琴占塔冯已带着主力钻进了更深的山林。
……
密林之中,琴占塔冯靠在树干上粗喘粗气,身后八百余部众虽面带疲惫,却无一人有怨言。
待气息稍定,琴占塔冯咧嘴冷笑,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韩文忠没了咱们,又断了粮草补给,前有占巴塞天险,后有暹罗大军,必败无疑!”
琴占塔冯抬手拍了拍身旁部众的肩膀,高声道。
“咱们现在就去见披耶·披猜将军,把新军的炮位部署、弹药储量、山地薄弱点一一禀报,再凭着咱们熟悉地形的人手当向导,定能一举击溃新军!
到时候,咱们就是头等功臣!”
说罢,琴占塔冯不再迟疑,带着八百余部众辨明方向,朝着湄公河沿岸的暹罗军营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