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海之上,英国舰队旗舰“无畏号”率先减速,一艘载着三名军官与两名译员的小艇脱离编队,朝着西哈努克港码头驶去。
了望哨的清军士兵立刻禀报。
“总长,英军派小艇前来接洽,悬挂两国旗帜,似有交涉之意!”
林海渊站在炮台顶端,举起望远镜观察片刻,沉声道。
“传令下去,保持戒备,允许小艇靠岸,让译员与军务官上前对接,确认其身份与来意。”
小艇很快抵达码头边缘,清军士兵持枪列阵,军务官周涛带着译员上前,朗声道。
“来者止步!请表明身份与来意!”
小艇上的英军联络官站起身,高举双手示意无害,通过译员回应。
“我们是英国皇家海军舰队,奉乔治二世国王之命,按《清英友好合作条约》前来访问补给,舰长詹姆斯·库克上校在此等候回复!”
说着,他递上密封的英国官方文书与条约副本。
周涛接过文书,快速核对印章与条约条款,确认无误后,立刻派人火速禀报林海渊。
“稍候片刻,我部总长正在核实,即刻给予答复!”
林海渊看完文书,与幕僚低声商议片刻。
“按条约规定,允许其补给,但舰队需在指定区域锚泊,不得随意移动。
传我命令,开放西侧码头区域,让英军小艇引导舰队靠岸,沿途由清军巡逻舰护航监视,若有越界行为,即刻警告!”
指令传下,码头西侧迅速清出专属区域,清军巡逻舰驶离原阵列,在前方引导方向。
小艇返回舰队后,詹姆斯·库克下令。
“保持阵型,低速航行,按清国人指定路线靠岸!”
十六艘百炮战舰依次调转航向,朝着西哈努克港缓缓驶来。
港口内的商户与搬运工们纷纷驻足观望,低声议论着这从未见过的庞大舰队,脸上满是敬畏。
英军舰队用了近一个时辰,才全部驶入指定锚泊区域,锚链抛下,溅起阵阵水花。
此时,林海渊已率人抵达码头专属区域,对着“无畏号”甲板上的库克拱手示意。
詹姆斯·库克见状,整理了一下制服,对特纳吩咐道。
“备好文书,我亲自下船接洽,务必保持礼貌,同时仔细观察他们的防务细节。”
“明白,舰长!”特纳恭敬回应。
库克、特纳等一行人刚踏上码头,林海渊上前拱手行礼。
“库克舰长,欢迎来到大清扶南省西哈努克港。按《清英友好合作条约》约定,贵方补给事宜将由我方安排,锚泊区域及活动范围已划定,还请遵守我方规制。”
詹姆斯·库克微微颔首,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码头两侧严阵以待的清军士兵与架设的火炮,嘴角噙着得体的微笑。
“林总长客气了,我等此番前来,严格恪守条约约定,只为访问补给,绝无越界之意。”
说罢,库克示意特纳呈上一份标注清晰的补给清单。
“所需淡水、粮食及修缮物资皆在此列,烦请贵方协助。”
林海渊接过清单示意下属处理,随即侧身做出引导手势。
“补给之事自有专人跟进,远来是客,我已在‘南洋楼’备下薄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库克当即应道。
一行人并肩走向南洋楼,沿途商户与搬运工虽仍驻足观望,却因清军巡逻队的维持,未敢喧哗。
步入南洋楼雅间,宾主落座,茶水奉上。
林海渊率先开口,打破寒暄。
“库克舰长,此前听闻贵国在西洋战事频繁,此次舰队远道而来,除补给外,是否还有其他需大清协助之处?”
库克放下茶杯,语气诚恳。
“实不相瞒,舰队途经暹罗湾时,看到西班牙、荷兰联军侵扰暹罗沿海,更与贵国水师形成对峙,局势剑拔弩张。
贵我两国既有条约为基,更在王室联姻、痘苗、学术、商贸中结下特殊友谊,本当守望相助。
若需联合施压遏制其蛮行,英国皇家海军愿鼎力相助。
此外,条约中约定的联合巡航这一项军务合作,不知贵方是否已有相关安排?”
林海渊心中了然,对方是想借大清之力制衡西荷,同时渗透南洋事务,当即不卑不亢回应。
“多谢贵国好意。如今荷、西联军已退,南洋局势稳固,无需劳烦贵军相助。
至于联合巡航,按此前条约约定,需提前互通情报、同步计划。
贵舰若有巡航安排,可提交详细方案,我方会依章程酌情配合。”
库克闻言,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恳切。
“林总长所言极是,军国大事自当恪守章程。
既然贵方不反对推进联合巡航,我倒有个具体构想,供贵国朝廷参考一二。”
说罢,库克示意特纳展开一张标注详尽的南洋海图,指尖沿航线缓缓划过。
“南海航道繁忙,是两国商贸命脉,常遭海盗滋扰。
我方提议,每年开展一次联合巡航,航线便沿广州府至西哈努克港一线,沿途共享情报、协同警戒,既契合条约中军务合作的精神,也能切实稳固南洋秩序,于两国商贸皆有裨益。”
林海渊凝视海图片刻,神色郑重地摇头。
“库克舰长,联合巡航涉及疆域防务、军务协同等核心事宜,绝非地方职权可擅自定夺。
此事分量过重,我需请示朝廷,待圣意批复后,再与贵方细议细节。”
库克对此早有预料,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朗声笑道。
“林总长行事审慎有度,令人敬佩!我方完全理解,愿耐心等候朝廷回音。
不过在此期间,不妨先推进些易落地的舰船交流?”
库克话锋一转,提出具体提议。
“条约既提及军务交流,我方愿开放‘无畏号’等主力战舰,供贵方军官登舰参观,了解船体构造与航海部署。
相应地,也盼能登访贵国驻防战船,借鉴海防适配经验,彼此观摩学习,也算不负此番相遇之缘。”
林海渊略一思忖,颔首应允。
“舰船观摩在我职权范围内,可行。我会安排专人对接,明确参观时段与禁区,确保交流有序合规。”
宾主二人随即就登舰流程、安全须知等细节达成共识,席间气氛愈发融洽,直至薄宴终了,双方才礼貌道别。
次日一早,西哈努克港码头早已人声鼎沸。
附近百姓扶老携幼赶来,孩童骑在父亲肩头,指着港湾里的巨舰叽叽喳喳。
老人们捋着胡须,眯眼打量着从未见过的西洋战船,低声议论着“这般大家伙,怕是能顶得上五艘咱们的战船”。
更有不少在此经商的英国商人,听闻本国舰队到访,特意暂停生意赶来围观,三三两两地聚在码头边缘,目光热切地望向自家战舰。
当他们看到十六艘百炮战舰静静锚泊在港湾,船体巍峨庞大,桅杆直插云霄,是清国战船的数倍之巨时,无不面露自得之色,低声用英语交谈着。
“瞧瞧这‘无畏号’的体量,清国那些战船在它面前,简直像孩童的玩具!”留着浓密络腮胡、袖口绣着家族纹章的英国商人托比亚斯·怀特拍着同伴的肩膀,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的骄傲。
“何止是体量,托比亚斯,你看那甲板上排列整齐的百门火炮,铸铁炮管泛着冷光,一旦齐射,怕是能轻易轰平一座小港口。”戴着黑色高顶礼帽、鼻梁上架着银边眼镜的塞缪尔·格雷推了推眼镜附和道。
“有这样的舰队在,咱们在南洋的商路才能安稳,无论是西班牙人、荷兰人,还是清国人,都不敢轻易觊觎咱们的利益。”
旁边一名面色尚带青涩、梳着整齐棕色短发的年轻商人亚瑟·克林好奇追问。
“先生们,我刚到南洋不久,听闻清国近些年势头颇盛,接连吞并了不少国家,他们的战船真的这般不堪?”
托比亚斯嗤笑一声,指了指远处清国驻防战船,语气带着英式的傲慢。
“你瞧那些船的尺寸,甲板窄小,火炮数量不足咱们三分之一,顶多只能应付近海防御。
咱们皇家海军的战船,是历经百年海战淬炼的,能跨洋航行、横扫海域,清国水师?不过是在自家门口逞威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