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却似没看到这些兵卒一般,缓步上前,对鸿帝道:“陛下,今日此事,您怎么看?”
钱皇后冷笑道:“陛下口不能言,本宫与太子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丰邑侯,你最好跪下受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钱皇后的脸上出现了五道指印。
钱皇后被打得懵了,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去,却见刚才还手抖个不停,嘴角流口水的鸿帝,此时却是满脸怒意,龙目灼灼的看着自己。
哪有什么中风之象。
“陛…陛下…”
钱皇后身子一软,从龙椅上滑跪在地,身如筛糠,鸿帝徦装中风之事,居然连她都瞒过了,此时下意识的跪倒在鸿帝脚下。
一众文武百官也大惊,谁能想到鸿帝是这般。
鸿帝捂着胸咳嗽着,颤着手指着钱皇后:“贱妇,是不是以为朕快死了,你也敢代朕发号施令?”
钱皇后从惶恐中冷静下来,今日之事只许成不许败,眼神瞬间阴冷起来。
钱皇后伏在鸿帝的脚下,不言也不语,手却伸进了袍服之中。
鸿帝并未过多理会钱皇后,将目光看向同样一脸震惊的赵弘安:“太子,你意欲何为?”
赵弘安见得鸿帝装病来对付他,此时也不再装了,大声道:“父皇,你老了,重用侫臣,事非不分,依儿臣之见,你还是寻一处偏殿贻养天年吧!”
这话又如天雷般在众臣心头炸响,此时才明白过来,赵弘安是真要造反,这话就等于让鸿帝退位了。
鸿帝稳坐于龙椅之上,声沉而缓:“太子,朕可否告诉过你,朕给你的,你才能拿,不给你的,你最好连想都别想。”
赵弘安大笑道:“儿臣自然记得,但父皇年老体衰,不如让儿臣来治理江山吧!”
“太子放肆!”
御史大夫方昌平迈步而出,下巴上的胡子抖个不停,指着太子喝道:“君臣礼法,父若在,子岂可相争,太子是要想要弑君么!”
赵弘安俊目一眯,大手在袍服中一探,抽出一把短刃来,一刀捅进方昌平的胸口,直没刀柄:“弑君什么的自不会,只会让父皇退位就好,但杀你,却是容易!”
方昌平双眼圆睁,愤怒的看着赵弘安,一口老血喷在赵弘安的脸上。
赵弘安拔了短刃,一脚踹在方昌平的肚子上,将他踹了出去。
可怜两朝老臣,连句遗言都没能留下。
先有姜远的侍从刀斩金吾卫,现在又有赵弘安手刃老臣,文官们顿时战战兢兢往后退去,再无人敢言。
武将们却是又愤又怒,虽然没带兵刃也没着甲,见得这般情形,也立即向龙案靠拢,以防鸿帝有不测。
鸿帝看看身死的方昌平,又看看满脸是血,手握利刃的赵弘安,怒极反笑:“太子好胆!你是铁了心了要造反了!”
赵弘安提着刀缓步上前:“这是你逼儿臣的!!”
鸿帝一拍龙案:“你这大逆不道的畜牲,来人,将太子拿了!”
赵弘安仰天长笑,状若癫狂:“晚了!鸣金!”
“咣咣……”
大殿之外,东宫的一个护卫提了铁钲狂敲起来,清脆的声音传遍皇城。
一众文官见状大乱,他们怎么也没料到,太子竟然如此这般布置,真的要干那弑君篡位之事。
随着东宫侍卫狂击铁钲,远处崇德门方向处也隐隐传来喊杀与刀兵碰撞之声。
一个全身染血的禁军扑进大殿之中,叫道:“陛下,丁岳…带着千余人打进了崇德门…他们……要造反……”
禁军小卒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先前进来的那些手缠红丝带的禁军乱刀斩死。
赵弘安哈哈笑道:“父皇,怪不得儿臣了!这太和殿外都是我的人!”
鸿帝叹息一声:“朕本想留你一条命,你却自找死路!”
赵弘安收了笑声,目光却看向一众大臣:“来人!”
随着赵弘安的喝声,大殿之外顿时又冲进来许多人来,众百官一看,皆是东宫六率的人马,还有一部分是穿着鼓乐手衣衫,却手提着刀的壮汉。
赵祈佑见得这情形,将张锦仪往文官堆里一推,而后脱了喜袍,露出一身铁甲来,拔了大腿上的短刀,高喝道:“护驾!”
赵弘安轻蔑的看了一眼赵祈佑:“齐王,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赵祈佑冷声喝道:“太子,你大逆不道,速速放下兵器,否则别快本王以下犯上,将你斩杀于此!”
赵弘安却是没那么多时间与赵祈佑拉扯,目光看向被一众武将护住的鸿帝:“父皇,你是自己走下来,还是儿臣上去!”
鸿帝脸沉如霜:“逆子!饶你不得!”
赵弘安得意的笑道:“儿臣这不是跟你学的么!”
鸿帝最听不得这话,也最不希望看到今天这等事,但奈何还是发生了。
鸿帝清喝一声:“丰邑侯!你还等什么!诛杀乱臣贼子!”
姜远闻言,大喝一声:“杀!”
太和殿两侧的偏殿之中,立时冲出数百右卫军,举了长矛便向那些臂上缠红丝带的禁军捅去。
而大殿之外,密集的脚步声响起,大批的兵卒持了长枪,从西面冷宫冲出,直奔太和殿而来,刹那间将整个大殿团团围住。
殿内东宫六率的人马见得不妙,与那二百扮作鼓乐手的死士以赵弘安为中心,将其护住,并与从侧殿冲出来的右卫军厮杀成一团。
一众文官们被吓得四散而逃,但大殿大门被堵住又能往哪里逃。
此时只有姜守业与唐勇毅、侯君浩等几个言官,以及兵部尚书樊解宗、崔录景等几个有数的文官高喊着护驾挡在鸿帝身前。
余者都往侧殿逃去,缩在角落里发抖,两方人马厮杀之下难免会有误伤。
有几个文官逃得慢了,立被捅出两个大洞,倒在血泊之中,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赵弘安见状终于笑不出来了,此时才知道中了鸿帝的计。
“杀!”
赵弘安紧咬了牙,也将身上的太子袍服甩了,挥着刀让手下人马朝龙案冲杀而来。
就在这时, 太和殿屏风之后,又冲出数百右卫军来,前排为长矛兵,后排为弓箭手,将东宫的人马围在正中。
“放下刀兵,留尔等全尸!”
姜远持刀护在龙案前,高声喝道。
太子赵弘安见被不下千余人围住,殿外还有里三层外三层的兵卒,俊脸上一片惨白之色。
大殿中的一众东宫人马却依旧不肯放下兵器,此时不管是进是退都会死,顿起拼死之心。
姜远见状一挥手:“射!”
弓箭手们手一松,乱箭齐发,将一众东宫六率的士卒射到一片,鲜血染红了金殿上的石砖。
赵弘安双目通红,他怎么也不会料到,刚开个场,就已是结束。
“逆子!将刀放下!”鸿帝见局面被控制,暴喝道。
赵弘安颤抖着手,回头看了一眼太和殿外,他不清楚丁岳与钱皇后的那三千死士,为何没有攻杀进来。
如今被众多刀枪所指,他哪还有先前的胆气与猖狂,手一抖便要弃刀。
就在此时,惊变又起,一直趴在地上的钱皇后快速起身,持着一把匕首就架在了鸿帝的脖子上。
一众文官武将只顾将鸿帝护在身后,却是忽视了钱皇后。
鸿帝本就在病中,身体虚弱,也更没想到钱皇后敢这般,顿时被制住。
“都退后!”钱皇后厉声喝道。
本已要弃刀而降的赵弘安见得这情形,顿时大喜,只要擒了鸿帝,便还有翻盘的机会。
不过此时逼着鸿帝写下传位诏书,众多文武百官怕是不应。
但若是将鸿帝擒出宫去,就有的是办法了。
他本就是太子,若是带走鸿帝,出得宫去再逼他写下诏书,燕安城中的这些文官武将号令不动,不代表天下其他地方的州府乡军号令不动。
到时再以此诏书号令天下兵马,再打进燕安便是。
姜远也没曾想还有这么一个变故,额头的冷汗直冒,若是鸿帝被挟持出了燕安,大周恐怕就得大乱。
“散开!”
钱皇后用匕首架了鸿帝,缓缓下得龙椅,赵弘安也提了刀迎上去,将鸿帝抓在手里。
鸿帝脸上神色淡定:“太子、皇后,尔等此举,想不死都难。”
钱皇后冷声道:“陛下,你还是令兵卒们退下的好,否则伤了你的龙体就罪过了。”
赵祈佑见状大急:“毒妇!太子!快放了我父皇!”
赵弘安又得意起来:“齐王!你若自裁于此,本宫就考虑一下!”
赵祈佑步步紧逼:“当真!”
赵弘安俊目一寒:“当不当真,你死过不就知道了!”
赵祈佑神情一正,劝道:“太子,你若放了父皇,将来这天下还是你的!皇弟我不与你相争!即然你不放心,那本王死又何妨!”
赵祈佑说着,当真举了刀朝自己的脖子抹去,众臣大惊失色,急呼:“齐王不可!”
姜远就在赵祈佑的身侧,岂会让他真个割下去,抬掌就拍在赵祈佑的手上,将他手中的短刀击落。
尽管如此,赵祈佑的脖子上仍是破了皮,流出了鲜血。
姜远斜了赵祈佑一眼,暗道:“你与鸿帝都他娘的是戏精上身!”
赵祈佑自然感觉到了姜远目光中的含义,脸上却是一幅悲愤之色:“丰邑侯为何阻我!”
姜远也只得陪他演戏:“齐王不可,赵弘安狼心狗肺,殿下岂可被言语裹挟自裁,休要中他诡计!”
被刀架住的鸿帝,龙目灼灼:“佑儿,不需如此,他们不敢伤朕!”
赵祈佑哭道:“父皇,是孩儿无能!”
赵弘安岂不知赵祈佑的把戏,冷笑道:“好一个父子情深,我才是太子!这天下是我的!”
“安儿,你已经疯了!你跑不了的!”鸿帝淡声道。
赵弘安闻言脸上的怒色更甚,刚要反驳出声,却听得钱皇后急道:“安儿,勿多言,尽快出宫!”
赵弘安收了收心神,与钱皇后架着鸿帝就往太和殿外走,没死的东宫六率士卒也赶紧跟上,将赵弘安与钱皇后护在正中,
殿外围着的右卫军见得鸿帝被人用刀架着,纷纷往后退去,谁也不敢乱动。
姜远与赵祈佑领着右卫兵卒亦步亦趋,手中的刀始终指着赵弘安与钱皇后。
出得殿来,众人这才看清,通阳门前的尸体倒了一片,那负责开通阳门接应丁岳与三千死士的刘公公,正被尉迟耀祖摁住,大刀一挥将其脑袋给剁了下来。
而通阳门的墙头之上尽皆是弓箭手,正不停的朝外放箭。
时间往回倒转一柱香的时间,且说那丁岳杀进崇德门之后…
欲知详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