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活字印刷术后,格物书院腾出一间屋子来做为印刷室,专为周刊杂志排版印刷,出考试试卷所用。
姜远编写的《物理要义》、《算章要义》、《算章启蒙》等书,也被重新拿来排版批量印刷。
如此一来,省去了大量人工抄写的时间,保证所有学子拿到的课本都是一致的。
当然,印刷室的工作繁重,就不能再让学子们自己动手。
除了排版由几个老成持重的学子负责,其他的活就得聘请工匠了。
姜远又以格物书院的名义,在鹤留湾公告栏张贴出告示,招收年满十四以上,二十岁以下的学徒百人。
谁料消息一出,来应聘的人,人山人海,格物书院门前排起了长队。
格物书院是什么地方,那是大周的顶尖学府。
能进那里边干活,闻闻书香气,说不得还能吸进一些墨水哩。
大周的普通百姓识字率并不高,大多数人因贫困,饭都吃不饱,哪有钱交私塾束修。
更别说买笔墨纸砚比束修更贵,根本不是贫困人家承担的起的。
如今能进格物书院干活,说不得有机会识识字,学学文章。
更重要的是,格物书院不但给工钱,当学徒还不降户籍。
将来从学徒出师了,工钱会涨,还有门手艺傍身。
这就不怪想来应聘做学徒的人趋之若鹜了。
但格物书院毕竟是念书之地,学徒与学子混在一起是不合适的。
姜远便在武韬部大演武场一角,隔出一片区域,砌了砖石围墙,单独开了一道小门,与格物书院隔绝开来。
这里也是临时所用,印刷厂以后要面向大周所有人,必须得单独建厂才行。
如今招学徒,也是让他们先学着,待建成印刷厂后,那些工匠学徒会一同迁走。
同时印刷厂还需要独立出书院,由专门的官员来管理,这些也需要与赵祈佑商议后才行。
毕竟,印刷厂可以算作制造无形之刀的所在,万不可归属于某个人所有。
姜远让人搬了桌子放在格物书院大门前,亲自面试,机灵的招进印刷厂。
有力气但资质差的,也招收进来,这些是给造纸厂培养工匠的。
单改良了印刷术,不改良造纸术也是没用的,就似只有弓没有箭一般。
姜远挑挑选选,终于招够了一百人,但来应聘的人实在太多,姜远也只能遗憾的告知,让没被选上的下次再来了。
被招上的兴高采烈留下,没被招上的垂头丧气散去,渐渐走了个干净。
姜远在桌子后坐了一上午,只觉老腰僵硬,伸了个懒腰便要回府歇会。
下午还得去安排试制造纸,侯府门前空地上的芦苇堆成山了,若不及时处理,一个火星子就能将侯府烤了。
“东家,六子送来的信!”
姜远刚站起身来,三喜拿着一封信与一本小册子急匆匆而来。
姜远见得三喜这么急切,接了信,展开看了看,自语道:
“这两天夜里,都有人往大户人家的门缝里塞书?免费送书,还有这好事?”
姜远翻了翻手中的小册子,见得里面的内容,脸色顿时一变,转身往鸿帝的小别墅而去。
“真是好胆!竟敢曲解朝廷政令,蛊惑百姓!”
鸿帝抓着姜远送来的那本小册子,怒容满脸。
这本书上,大言特言所谓的为庆嫡皇子临世,朝廷减其百姓一年赋税,推测实际上只有三个月。
到明年开春,定然又要恢复原来的赋税。
且还分析朝廷收缩出关盐铁份额,很可能是朝廷缺钱,以收缩份额的名义,加收商贾的税收。
又说,即便不加收商贾税收,一旦缩减盐铁出关,不但损害商贾利益,也不利于与他国的往来。
关外势必会因此而混乱,盗抢之事将会频发,行商商队的风险大增,成本更高。
书上还谏议朝廷,为利国利民,直接取消傜役以强国。
这本册子上写的东西,看似理性解析,却处处透着挑唆之意。
而且一看,就知道是冲着朝廷,也是冲着周刊杂志而来的。
鸿帝本为周刊火爆,所起到的效果明显而龙心大悦,但现在这么快就有人出来唱反调,不怒才是怪事。
“姜远,派人进皇宫,将此事禀于陛下,必要严查幕后主使之人!
这些东西是谁写的,也一并抓了,以谋逆之罪杀之,将其头悬于城中四门之上!”
鸿帝一拍桌子,怒声下旨。
姜远想了想,劝阻道:“太上皇不可!”
鸿帝龙目微眯,看向姜远:“为何不可!这些人写这种东西,其心可诛!
那些作乱的文人,不杀上一批不解其恨!”
姜远吸了口凉气,暗道鸿帝虽然退位了,但若他的杀心一起,依旧会人头滚滚。
现在他认为一些居心不良的文人,在暗中挑唆百姓,这触到了他的逆鳞了。
如果此杀端一开,说不得诏狱也便开了。
姜远太了解大周朝官的行事手段,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之下,逮住文人便杀,这不又成了焚书坑儒。
更有甚者,定然还会借此机会清除异己,扩大清除范围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天下就得乱套。
姜远忙道:“太上皇,万万不可!如若如此行事,反而中了他人诡计!
我大周不以言获罪,坊间也好,文人墨客也罢,都有说话的权力。
如若因此杀人,反倒会让百姓认为朝廷心虚!”
鸿帝听得这话,稍稍冷静下来:
“那就这般让他们肆意曲解朝廷政令,挑唆百姓?!”
姜远道:“太上皇,此事是谁人所为不难猜。
陛下正在忙活的事,您也知晓,如今又有人出这种小册子煽动百姓。
谁人敢如此行事,想借浑水摸鱼,便不言而喻。”
鸿帝将牙咬得咯咯响:“还能是谁,无非是那些门阀士族在背后主使!
他们没有活字印刷术,却能将这么多小册子挨家挨户的塞。
能动用这么多会抄写的文人,又免费塞书,这财力与人力,也就只有他们办得到了。”
姜远点头道:“太上皇说的极是!
臣以为,此事既然是言语上的较量,就在言语上分高下才是上策。”
鸿帝龙目灼灼:“你有何良策?”
姜远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想起来前世的牛皮癣小广告来。
“太上皇,这个不难破解!”
姜远正色道:“从这小册子上写的那些分析来看,每一条都对应咱们周刊杂志上的政令,再加以反向解读。
可以预见,书院的第二期杂志再发出后,这种唱反调的书定然又会出现。”
鸿帝沉吟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有这样,那些人才能将水搅浑,让百姓不知道该信谁的。”
姜远笑道:“他们搞出的这种小册子,只敢偷偷摸摸的塞,可见他们知道自己见不得光。
咱们跟着做就是!”
鸿帝讶然道:“咱们也免费发杂志?塞人门缝里?”
姜远嘿笑一声:“咱们的周刊杂志已立了权威,自然不能免费送!
咱们塞另一种,他们塞,我们也塞,将他们这小册子搞得沦为笑话就行,沦为上茅厕的纸!”
鸿帝见得姜远胸有成竹,连忙问道:“快快说来,如何让这唱反调的小册子沦为笑话!”
姜远道:“只须如此…”
鸿帝听得龙目一亮,欢喜起来:“好孩儿,还是你鬼点子多!就这么办!”
姜远吧唧一下嘴:“这不是鬼点子,这是孩儿正儿八经的策略。”
“哈哈哈…算吾失言,这的确是好策略!
他们要搅浑水,咱们就搅得更浑一些!”
鸿帝哈哈大笑过后,神色又一收:
“此策略很好,但只是这般还不够!你写个奏章秘呈于陛下,请其严查!
待得此风波过去,但凡参与撰写、抄写这小册子的人,皆秘密缉拿捕杀!那时就没人会认为是朝廷因心虚而动刀了!”
姜远暗叹,惹恼了鸿帝,下场便是这般了。
不过相比于先前开诏狱要好上百倍了,正如鸿帝所说,只要这次风波一平,该杀上一些就该杀,波及不会太广。
也算是给那些门阀士族一个警告。
“孩儿稍后便写了奏章呈给陛下。”
姜远也不再反对,对敌人的心软,就是对自己的伤害。
姜远随即召来几个暂时负责印刷室的学子,开动全部火力印刷他想要的东西。
这些印出来的东西,却也不马上发出去。
而是要等到周刊杂志发出第二期,那唱反调的小册子再出现之时,才会跟着发出去。。
姜远抽调出几十个侯府护卫,鸿帝也调出十几个大内高手,姜远亲自交待一番如何行事。
两帮人合在一处,先行进了燕安待命。
而后,姜远又将周刊杂志多加了一页,写了一条警示之言,亲自排了版,。
安排好这些后,姜远也便撒手不管了,回侯府忙活试制新纸去了。
在他看来,那些不明来路的小册子,也不过尔尔,轻易就能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