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吟虽说已经离开出日仙国很多年,可也是知道石蕴璞的实力,他乃是与楚仁实力相近的半步化神强者,这样的阵容,围杀一名普通的半步化神,本该是手到擒来。
然而结果,却颠覆了她的认知。
按照信息中的描述,林世学在面对石蕴璞和家族联盟的元婴老祖布下的绝杀之局时,竟展现出了匪夷所思的战力。最终,林世学以一敌五完胜!
“这...这怎么可能?!林世学怎么会来中州,又怎么会和石家为敌?”
楚吟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骇然与不可思议,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你知道这个林世学?”
“林世学...我在道剑宗听说过此人,他在道米集团内确实地位不低,但在道米集团中并不算出众...可他居然...居然能以一敌五!对手还是石蕴璞这等凶人!家主,这消息...属实吗?”
“石蕴璞亲自传来的消息,以其心高气傲的性子,若非事实确凿,岂会自曝其丑?”
听到楚仁那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回答,楚吟并未立刻接话。她纤细的眉微微蹙起,指尖无意识地轻叩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沉吟片刻,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抬头问道:“家主,石家好像是在玄间城对吧?我记得玄间城好似还有一个杜姓家族!”她顿了顿,语气愈发肯定,“这次在道剑宗,我发现那道剑宗的灵虎收了一位杜家之人为亲传弟子!”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楚仁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在衣袖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脸色骤变:“没错,玄间城确实有个杜家。可、可据我所知,在几月之前,杜家好像是被太虚神教章武给灭门了,产业尽数被夺,怎会还有子弟存世,并且还能被道剑宗灵虎看中?”
“灭门?”
楚仁这确认的信息和惊疑的反应,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楚吟心中的所有迷雾。
“家主,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幸存的杜家子弟,名为杜少陵,他还献给道剑宗一枚道源之种!换取道剑宗的赏赐,这次林世学陪他回来怕也是想接杜家之人前往大秦帝国!只是没想到反而与石家大战一场......”
“看来确实如此了!”
“对了那杜少陵获得了什么赏赐?道剑宗能拿出什么东西赏赐?”
楚仁放下茶盏,声音里透着出日仙国帝王的傲气:“上次要不是看在灵瑶和灵刚除掉东一和萧若华那两个祸患的份上,我都不会同意与道剑宗结盟。区区几部功法,帮忙修复几个阵法,就想换我楚氏珍藏的道源之种?”
这话如同冰水泼入滚油,楚吟惊得从座位上倏然起身。
“家主,你、你居然给了道剑宗三枚道源之种?家主你是不知道,道剑宗换取道源之种的赏赐丰厚到连我都心动不已。上次杜少陵仅凭一枚道源之种,就换到了一件完整的仙器——那可是能镇压一族气运的至宝啊!”
“什么?仙器?!”
楚仁猛地站起,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袍:“这、这...楚氏...亏了啊!我的三枚道源之种!”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从喉咙深处嘶吼而出,与刚才的淡定形成强烈的反差。
楚仁只觉得心口一阵阵抽痛,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都变得艰涩。
三枚!整整三枚道源之种啊!若是当初...若是当初自己能多一分耐心,多一分谨慎,多探听一下这道剑宗的虚实,楚氏如今或许就已坐拥三件仙器,实力暴涨,楚氏何愁不能乘风而起。
殿内一时间寂静无声,只有楚仁粗重的喘息在回荡。那三枚本可换取三件仙器、让楚氏实力跃升数个层次的道源之种,竟被他以如此低廉的代价拱手让人。一种蚀骨灼心的悔恨如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他淹没。
望着家主痛心疾首的模样,楚吟在心中轻轻叹息。这笔交易,楚家当真是亏大了。
许久,楚仁缓缓放下手,脸上已恢复了惯有的沉稳,只是眼底深处那抹未能完全敛去的痛惜,以及微微抿紧的唇角,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楚吟,你说得对,我们都小瞧了这道剑宗。”
他站起身,负手踱到窗前,望向宫城外浩瀚的云海与连绵的仙山楼阁。出日仙国的疆域广袤,楚氏传承悠久,他向来以此为傲。但此刻,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与紧迫感攫住了他。
“一个林世学,能颠覆石蕴璞布下的杀局;一份道源之种的赏赐,能豪掷仙器...这道剑宗显露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其底蕴之深,图谋之大,恐怕远超你我的想象。”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楚吟:“太虚神教虽看似势大,章武灭杜家也显其狠辣果决,但...与这道剑宗相比,孰高孰低,如今看来,犹未可知了。”
楚吟微微颔首,她深知家主此刻心中的惊涛骇浪,也能理解那份蚀骨的悔意。她轻声道:“家主,往事已矣,追悔无益。重要的是,我楚氏接下来,该如何落子?”
“落子?”
楚仁眼中精光一闪,那属于帝王和枭雄的决断力重新回到他身上,“既然之前的棋走错了,那就要及时修正,甚至...要下出一步让对方也意想不到的妙手!”
他走回书案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快而有力:“我们楚氏,目前尚未明确表态支持任何一方,这是劣势,也是优势。太虚神教那边继续虚与委蛇,保持接触,该要的好处一点不能少,但核心的东西,一点不能给。”
他的语气愈发坚定:“而对道剑宗,我楚氏必须立刻做出改变!这道剑宗,就是我们楚氏能否在这场变局中真正崛起的关键!”
一个清晰而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林世学此战,是一个信号。同时,它也是一个契机,一个让我楚氏重新评估道剑宗,并与之加深联系的契机!”
“道剑宗能培养出林世学、林玄静这样的强者,其传承、其培养弟子的体系,必然有独到之处,甚至可能远超我楚氏秘传!”
他看向楚吟,目光灼灼:“我会立刻安排下去,从族中遴选一批最核心、天赋最佳的子弟。年龄限定在三十岁以下,修为不限,但心性、悟性必须为上上之选。比如楚云舟,比如楚明月,这些孩子都是我楚氏未来的希望。”
楚吟心中一动,已然明白了家主的意图:“家主是想.....”
“没错!”
楚仁斩钉截铁:“让他们以交流、历练的名义,前往大秦帝国,目标直指道剑宗!若能通过其考核,拜入道剑宗门下,学习其核心传承,那对我楚氏而言,将是受益无穷的长远投资!”
想到楚云舟十六岁自悟剑意的惊才绝艳,楚明月百日筑基的鸾凤之姿,楚仁脸上不禁重新浮现出一丝傲然:“我楚氏儿郎,血脉高贵,天赋异禀,哪个不是人中龙凤?他道剑宗考核再严,难道还能将我楚氏菁英尽数拒之门外不成?”
然而,楚吟的下一句话,却像一盆冷水,让他稍稍发热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
“家主,拜入道剑宗之事,远非表面这般简单。”
楚吟神色凝重,再次取出了那枚青光流转的通讯灵宝。灵宝之上,光影变幻,呈现出道剑宗山门巍峨,万剑朝宗的恢弘景象,无数身影如同蝼蚁般,升仙大路艰难前行。
“据我所知,这道剑宗规矩极严,绝非寻常宗门可比。开山门之日,来自四面八方的求道者何止百万?”
“他们需踏碎那考验毅力与根基的升仙大路,同时还要在升仙大路上历经洗涤凡尘、明心见性的‘洗尘阶’叩问本心、坚定道途的‘问道阶’,最后还需直面心魔、斩断虚妄的斩妄阶...”
跟着画面讲述的楚吟,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三重考校,层层筛选,残酷无比。最终能成功踏入道剑宗山门者,不过百人而已!真正是万里挑一,甚至百万里挑一......”
“百万取百?”
楚仁脸上的傲然之色收敛了几分。他楚氏子弟固然优秀,但放在数百万甚至更广袤地域的顶尖天才之中,是否还能脱颖而出,他也不敢打包票。这道剑宗的入门门槛,竟然高到了如此地步?
这道剑宗,越是难以企及,越是显得其传承珍贵。若能送入弟子,哪怕只有一个,成功进入其核心,所带来的回报也将是不可估量的。
“无妨!即便考核再难,也要让他们去试一试!这不仅是为了学习传承,更是为了近距离观察、了解这个庞然大物。告诉那些孩子,放下身段,忘记他们仙国皇族的身份,以纯粹求道者的心态去面对。能通过,是我楚氏之幸;不能,也是一次难得的磨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而且,这只是一个方面。示好与合作,需要实实在在的利益纽带。”
楚仁看向楚吟,语气变得郑重:“楚吟,我会立刻让你三叔楚峰,动用家族秘库中的那件破空云梭,以最快速度在出日仙国之内向家族联盟的人收集几枚道源之种....”
“我倒要要亲眼看看,这道剑宗是否真如你所说,能为了道源之种,付出仙器这等至宝!若真能换来,那我楚氏便算正式搭上了这条线,之前的损失,也能弥补回一部分!而且,有了仙器镇压气运,我楚氏的底气也能更足几分!”
楚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心中了然,家主这是要一石数鸟,既要弥补损失,又要深化合作,还要借此机会重新定位与道剑宗的关系。
“家主思虑周全。三叔亲自前往,分量足够,也能见机行事。只是...太虚神教那边,若知晓我楚氏不仅派遣核心子弟前往道剑宗,还以道源之种换取仙器,恐怕会有所反应。”
楚仁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章武、白铭这两人就算活着也是元气大伤,如今我楚氏既然看到了更优的选择,难道还要我楚氏一条道走到黑不成?太虚神教若问起,自有说辞。况且,只要仙器到手,我楚氏又何惧他些许猜忌?”
“此事就这么定了!道源之种...必须换来仙器!”
“那家族联盟那面?”
“我自有说法!”
楚吟躬身应道:“是,家主,我明白了!”
......
烈日如炬,炙烤着古老的曲阜城,连往日里最是喧嚣繁华的坊市,此刻也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炎无咎一袭赤色长袍,步履沉稳地行走在通往孔家的青石道上,他周身似乎萦绕着一层无形的热浪,使得路旁蔫头耷脑的柳条都微微卷曲起来。他此行目的明确,心中盘算着各种说辞。
然而,越靠近那座象征着儒家正统、千年不坠的府邸,炎无咎的心头却越是泛起一丝异样。太安静了。孔家朱漆大门前那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依旧矗立,但门庭却冷落得不见几个身影,连守门的子弟也透着一股心不在焉的疲惫。
难道孔家知道自家老祖死了?
炎无咎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下袍袖,迈步而入。
早有管事通报进去,他被引着穿过几进院落,廊回路转,沿途所见,仆从步履匆匆,面色凝重,往日书声琅琅、弦歌不辍的景象竟是一丝也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的、备战般的紧张气氛。
在孔家议事的中堂明伦堂外,他见到了当代孔家家主,孔文正。
孔文正身着素色儒衫,头戴方巾,世家家主的雍容气度显露无疑,他站在堂前阶上,看着炎无咎,率先开口道:“炎山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只是...小女惜云的婚典已过月余,不知山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他的语气也显得客套而疏离,似乎并无多少寒暄的心思。
炎无咎心中疑窦更甚,面上却绽开一个豪爽的笑容,声音洪亮,仿佛要驱散这满院的沉闷:“孔家主,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啊!我途径曲阜,想起故人,特来叨扰一杯清茶。只是观贵府气象,似乎...格外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