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令仪眼睫微颤,面容保持着镇定。
“魏王殿下。”她颔首行礼,仿佛故意没看出来魏王那凌厉充血的眼神,正恶狠狠地盯着她。
“好一个罗大小姐,本王与你素来无冤无仇,你竟害到本王头上来了!”
魏王一声雷厉斥吼,罗令仪浑身一震,抬起眼眸。
“王爷这话何意,臣女不懂。”
“不懂?”魏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沾染血污的信纸,摔在她的脸上,“这封信是你所写,是还不是?”
罗令仪弯腰捡起信纸,怕别人瞧见,她只在信中用隐晦的话提醒了父亲。
“信中我写‘天气寒冷,请父亲注意身体’,有何不对?”
“郡主册封仪式就在明日,之后你就能出宫回家,何必多此一举,本王派人盯守梅园,就是为了抓住当时向皇后告密的小人!”
说罢,魏王将那封匿名信拿出来,两相对比,字迹一眼分明。
罗令仪暗中皱眉,当时她眼见邓若华叫来了魏王,只顾着向皇后告密,一时间忘了掩盖自己的字迹。
“王爷冤枉我。”罗令仪抵死不认。
她是二品大官嫡女,自幼按照太子妃的标准来培养,而罗家书香门第,更是清流派的代表。
魏王就算想收拾她,也要看看她身后的世家答不答应!
还有那个人……也会护着她。
罗令仪眼神闪过一抹晦暗,声音更加平稳:“这些都是欲加之罪,臣女百口莫辩。何况,您夜里与准太子妃共处一室,也是事实,做了,还怕人说吗?”
“那是故意有人做局,引本王和准太子妃受罚!”魏王冷笑,“本王抓了你的丫鬟扭送暴室,她已经招了,你不仅写匿名信,还曾收买宫人散播许靖央跟我四弟的谣言。”
魏王心里很清楚,罗令仪故意放出消息,是将许靖央拉下水的同时,对付邓若华。
听到后一句,罗令仪脸色微白。
魏王说:“现在,母后已经知悉此事,正在审你的丫鬟,希望等到了母后面前,你也能如此嘴硬。”
语毕,魏王甩袖离去。
刺骨冰冷的寒风顺着大氅的门扉里疯狂涌入。
罗令仪觉得四肢冰凉,她撑着椅子,勉强站稳。
就在这时,一道清美挺拔的身影,从门口进来。
许靖央披着狐裘大氅,一张雪面生得英气锐利,凤眸漆黑。
她看着罗令仪苍白的面孔,淡淡道:“罗大小姐,被人利用的滋味,不好受吧?”
罗令仪秀气的黛眉皱起。
“你是故意的?故意引我看见那张名单,故意让我慌不择路。”她说时,有些气愤,“昭武郡主!你为何与我为难?”
风从许靖央身后刮来,吹动她的袍角,墨发轻舞飞扬,衬得她眉宇淡冷。
“是我为难你,还是你利用我?”
“我从未想过害你!”罗令仪温和的声调陡然拔高。
许靖央挑眉:“你派人监视我,散播我跟平王的谣言,你是没想害我,你是想借我害人。”
“如果我没调查错,听从长公主的吩咐,在宫里收买宫人,传扬赵曦是小神策将军言论的人,也是你。对不对?”
罗令仪秀美面容瞬间失去血色,睁圆双眸。
“胡说!”她只能苍白地狡辩。
许靖央很清楚,长公主要扶植赵曦,必定要先为她造势。
说赵曦有神策大将军的风采,无非是抓住许靖央的要害,想让赵曦跟她对立。
可是这么做,又有一个风险,那就是皇上会不满。
多年来长公主仗着姐弟俩曾经相依为命的恩情,借着太子影响朝政,还多次将手伸进科考当中提拔自己的心腹。
这些事,皇帝都清楚。
如今太子势力被打压,平王党穷追猛打,长公主不会在这个时候故意落人把柄。
所以长公主只会选择一个看起来跟他们毫不相关的人。
罗家就是长公主与太子的暗棋。
许靖央漠然地看着她:“之前我有所耳闻,你幼年时曾被招选入宫,在长公主身边做了两年女官,后因年过十八归家婚配,只是一直没有遴选到合适的夫君。”
“你隐藏的很好,但你之前掉下来的香囊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
“五年前,皇上命翰林院学士重修《建武大典》第四卷,太子奉旨总领修撰之事,在文渊阁内带领众翰林院学士修撰,耗时半年完成。”
“御史台曾夸他衣不解带、废寝忘食,那年太子自取文渊为号,曾两度以此名号捐银赈灾,当时文人墨客作诗赞扬太子功德,都以‘文渊’二字代指,只是现在没有人再提了而已。”
罗令仪浑身冷透了,好像掉进冰窟里。
她没想到,这种事,竟然也被许靖央洞察清楚,前后串联了起来。
“罗大小姐,”许靖央语气淡然笃定,“你是太子藏起来一步暗棋。”
所以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罗令仪要对付邓若华。
准太子妃的位置,她要争,即便都是太子的人,可面对情敌她岂会手软?
被许靖央这么说,罗令仪身形微微晃动,也不欲再争辩。
她看向许靖央,嘴唇动了动:“殿下与我互引知己,邓若华只是占了青梅竹马的先机。”
许靖央凤眸冷若寒霜:“我猜,他是不是跟你许诺,有朝一日会废了邓氏,立你为后?”
罗令仪神情充斥惊讶:“你怎会知晓?难道,殿下连这些都愿意告诉你?”
她知道太子一直看重许靖央,还想拉拢她。
许靖央看着眼前罗令仪,只觉得可恨可叹。
如果不是调查清楚,罗令仪才是背后收买宫女,散播赵曦是小神策将军传言的人,许靖央不会收拾她。
可怜的女人,被男人假装出来的一往情深,骗得甘之若饴。
许靖央跟她无话可说,事情到此为止,转身欲走。
然而,罗令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郡主!”她声音已然冷静下来,“这次输给你,我甘拜下风,可是这京城势力错综复杂,你算得准人心,算得过天意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能一直是常胜将军吗?”
许靖央没有回答,头也不回,走入黑夜风雪中。
次日一早,她听寒露说,罗令仪被传召去凤仪宫,由宫人抬着出来,哭声让附近的宫人都听见了。
皇后将她和邓若华都连夜送出了宫廷。
寒露说罢,又道:“宫廷司派来的宫人和妆娘都在外面候着了。”
外面朝阳升起,许靖央看向铜镜里。
“叫她们进来吧。”
她要迎接自己的册封大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