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问到这里基本也就差不多了,霍见青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电脑上调出来的尚庆国的资料,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资料发过去了,立刻带人将尚庆国带回来!”
看来二十多年前的旧案需要重新翻出来。
“领导的话问完了吗?”一直低头说话的耿梁突然抬头看向霍见青。
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霍见青点点头。
“基本差不多了,不过后面可能还会有麻烦您的地方!”
“为国家安全,我配合调查!”耿梁说完顿了一下,握着杯子的手在微微颤抖,默了一会儿继续道:“领导问完了,我也有一些话想问问领导,不知道领导是不是也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呢?”
嘴角浮起苦涩的笑,他就知道老丈人肯定是猜到他了。
遂对旁边的手下吩咐了一句,让他先出去,待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时,霍见青过去关掉监控,在耿梁对面沙发上坐了下来。
“领导看着面善,像我妮儿从前处过的一个对象!”
霍见青心底更苦了。
老丈人一点婉转余地都没有,上来就将人逼到墙角。
要么承认他是个渣男,滚远点。要么否认,以后也就不用再去找耿秋秋了。
左右都是个死。
“叔……”
才说一声叔,耿梁便生硬的打断他的解释,“受不起,领导还是叫我耿梁!”说完抿了一下唇又道:“领导看起来也没比我小多少!”
“……”此刻的霍见青心底的苦涩几乎将他淹没。
“领导要是没什么急事的话我就跟领导多说几句!”
“您说,我听着!”
或许置之死地方能后生。
“二十八年前,那个什么废伦的,他跟他媳妇租了我家一间屋子,租房子的时候他媳妇挺个大肚子,我爹忌讳,怕她在我家生孩子不同意,是我老婆看她可怜硬是留了下来,生孩子那天晚上她难产,我媳妇跟产婆忙了整整一夜才把孩子给接生出来。
妮儿生下来那女人就剩一口气,那个狗日的找了辆车把他老婆弄走把妮儿留下了,这一走就再没回来。有人说他老婆死了,也有人说他们两口子回国了,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去哪了。
妮儿生下来跟个小猫一样,哭都没力气哭,我老婆抱了她一天她也没睁眼,旁边邻居劝我们把妮儿扔了,说养不活,养活了也是个怪胎,蓝眼珠子,黄卷毛,哪像个人啊。
我老婆舍不得,说好歹是条命,万一人家爹妈回来找可怎么办?
我狠狠心把孩子从我老婆手里抢过来想扔到她爹妈那屋子里让她自生自灭。天意,我才抱到手一天都没睁眼的妮儿突然睁开眼看着我,蓝哇哇的大眼就这么看着我……”
说到这耿梁突然笑了起来,冷峻的面庞突然被温柔笼罩。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把孩子又抱给我老婆,我老婆那会儿还给我儿子喂奶,就准备断奶了,妮儿来了,她又接着喂。
初中辍学的我跟着师父学吹唢呐,后来跟着师父一块跑码头,红白喜事,只要需要的我就去,我老婆跟着我一块南来北往,那时候我爹妈没空给我们看孩子,我们两口子就用个篓子背着两孩子跟着我们天南地北的跑,我们在前面忙,她们就在后面躲着等。
半夜结束过来找孩子,孩子小脸上挂着泪睡着了,那个时候我就发狠就算以后再难只要我娃儿能念书我砸锅卖铁也要供她念书,我不能让她跟我一样吃没文化的苦。
我妮儿争气,不但考上了大学还考上了研究生,她是我们那条街第一个研究生,多了不起啊。通知书到的那天我放了一万头鞭炮。政府禁放,还罚了我钱,可罚钱我也高兴,我妮儿出息啊,她以后不会再像我们一样没出息。
我和她妈妈商量好了,等我妮儿上班了我们也去她学校看看,可没等来我妮儿上班,却等回她挺着个大肚子回来。”
说到这耿梁突然抬手抹了一把脸,声音哽咽的发抖。
喝了一大口已经变苦冷掉的茶水,耿梁接着说到。
“我问妮儿那人是谁妮儿死活不说,我又问妮儿以后什么打算,她还是不说,把自己关在家里哭了半个月,我和她妈生怕她想不开在她门口守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妮儿出来,说要把孩子生下来。我当时就火了,长这么大我第一回冲她发火,我……”
耿梁哽咽的说不出口话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
“妮儿红着眼愣是没掉一滴眼泪,我到现在都记得她当时的模样,就像我当年跟我爹说要留下她时一样坚定。
当爹妈的哪拗得过子女,我们同意了。为了不让妮儿被人知道她未婚先孕,我们卖了城南的房子搬到了城西,可济城就这么大,妮儿未婚怀孕的事还是被人知道了,她又把自己关到房间每天哭每天哭……”
“妮儿生娃娃的时候疼了一天一夜,跟她亲妈当年生她一样,我突然就想到了有人说她亲妈生她的时候元气大伤死了。
我怕的不行,她在里面生娃娃,我就跪在产房门口,她生了五小时,我跪了五小时。我不信鬼神,那天我求满天神佛保佑我妮儿平安无事。护士把孩子抱出来说母女平安的时候我两眼一黑倒在产房门口……”
“对不起,对不起……”
喉头哽咽的说不出话,心如在火上烧灼,痛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除了对不起说什么都是苍白的,连这一声对不起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抬手抹了一把脸,耿梁深呼一口气看向霍见青。
“领导啊,我想问问你,我妮儿被人编排造谣的时候你在哪?我妮儿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天一天哭的时候你在哪?我妮儿在产房里生死不知的时候你又在哪?你想过妮儿一个小姑娘要怎么面对那些谣言?你想过那个时候她得多害怕啊?”
心疼到呼吸都是痛的,眼尾红的吓人,他真的不知道这一年她过的是这样的辛苦。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对于她们母女受过的委屈我也无法补偿,我不求叔您原谅我,只恳求您给我一个机会去弥补她受过的所有委屈和伤害!”
“你不用恳求我,晚上看到妮儿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已经原谅你了。我原谅不原谅又有什么用呢。我的傻妮儿啊,她受了那么罪你随便说两句软话她就把自己受过的苦都忘了,她怎么能这么傻呢?
我没法阻止妮儿,她是我捧手心里宠大的,我拗不过她,我只求领导你放过我妮儿,这一年她已经丢了半条命,不能再让你把她剩下的半条命给拿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