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辰摆了摆手中的两坛酒,“来看你有没有歇下,若是没有,便陪本王来喝酒。”
美目一垂,沈星月当即就要关窗,“我不喝酒。”
“你胡说,”独孤辰两三步走过来,空出一只手来将菱形花窗一抵,让她关也关不得,夜色下似是瞧见此人笑了,“本王记得王妃的酒量应该很好才对。”
“哦?何以见得?”
这是铁了心的不愿意跟他喝酒了?”独孤辰兀自往墙上一靠,气定神闲,“这样吧,王妃若是陪本王喝酒,我就...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如何?”
“殿下要是心里苦闷,也应该去找军中的两位副将或者是太子殿下喝才是。”
这都不为所动?
独孤辰气笑了,“可惜,郡守府内可没有你说的这两个人。”
沈星月摇手往月门处一指,那里站着两个侍卫,“他们也可以。”
两个侍卫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齐刷刷的往房门处看了一眼,接着又齐齐拱手退下了。独孤辰拧着眉转过头来,手中的两个酒壶“叮当”一声响,“你看,他们好像都不愿意陪本王喝酒。”
月下对坐,男子斟了两杯酒,一杯放在沈星月的手边,“这可是边沙的风烈酒,尝尝味道如何?”
西北多烈酒,不同于京城的佳酿,这的酒又辣又烈,沈星月尝第一口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喉间升腾起一股辣意,灼烧的厉害。她放下酒杯,轻声道,“殿下来这,莫不是就是为了这喝酒?”
“昨日是花灯节,也是京城的下元节,咱们昨日错过了今日正好补上。下元节家人要团聚在一处共赏花灯,可惜本王的亲人寥寥无几,所幸还有王妃陪我。”
沈星月没接话。
独孤陈倚在半躺椅上,这个角度他一抬头就能看见天上的月亮,再一扭头,便能看见女子的侧颜。“那几日的幻境你还记得多少?你我为何会进了百年前的殷都幻境?”
“殿下不是说了吗?虎头山是百年前殷朝皇室的寝陵,里面有迷香,进入幻境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眼神一眯,他翘起腿,似笑非笑,“是吗?那王妃又是如何通晓殷氏的毒术和毒蛊的?”月台上,分明还放着一只会动的虫子。
“那我若是说,我便是殷都公主的转世,殿下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当然不会。”独孤辰坐直身子,忽然隔着石桌慢慢逼近,“人死能复生,魂魄可移位。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不是吗?王妃来头神秘,只怕远超本王的想象吧?”
虽是问句,可那语气却是笃定的厉害。
否者一个憨呆痴傻的深闺小姐如何能逆天改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算计了沈家的每一个人。
“我能有什么来头?”举起酒杯,她浅浅一笑,眸中尽是释然,“殿下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殷都的公主便是我的前世,而如今我也只不过是个没能转世投胎的孤魂野鬼罢了,借着人家的身子,刚好能有个机会罢了。”
总算是说出来了。
沈星月觉得,独孤陈此人既有天道龙气的庇护,又几次三番与她有交集,说不定他就是她命中该出现的人,既然如此,再隐瞒下去也不是明智之举,再说了种种缘由,他大致也能猜出来了。
沈星月看向他,果然,他的脸上除了了然并没有一丝惊讶的神色。
“王妃好能耐。”
转着酒杯,眼珠被酒液侵染的更加明亮,她笑,“殿下也好能耐,难道就不怕我这孤魂野鬼杀了你吗?”
青年笑了一声,说的笃定,“当然不怕,毕竟我是百里辰。能知道你殷瑶秘密的人,除了本王还能有几个人呢?这世上能记得殷瑶和殷氏的人寥寥无几。”
是了,死去不是最可怕的,遗忘才是。遗忘掉这世上本还有个叫殷瑶的公主和殷朝的存在。那这世上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有着所有的记忆了?
“殿下是个好人。”
而她,不杀好人。
——
京城,广平街。
过了花灯节,自年关以来的热闹气氛终于渐渐消散了,加上西北边疆频频传来捷报,京城到底是喜悦多一点的。
清渠愁眉苦脸的坐在锦杌子上,一个人哀天叹地。茵茵终于看不下去了,提着裙子从堂屋出来,笑吟吟的坐在她身边,善解人意道,“清渠姑娘这是想沈姑娘了?”
沈星月一去没了消息,一封家书都不曾来过,可愁煞人也。
清渠满脸苦闷,“姑娘去了西北,而眼下西北战报频频,怎么找也该回来了不是?”这怎么一去就没了消息了呢。
茵茵是个明白人,就算沈星月从来不曾透露出自己的身份,但能次次来贵乐坊且使了手段救了哥哥出来的人,定然不是什么凡夫俗子。这次又在西北战乱的时候去了边疆,说不定是京中什么厉害的大人物。
“西北正乱着,此时没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清渠姑娘该看开一些,素桃姑娘跟在沈姑娘身边,出不了事的。”
清渠一听更烦了,姑娘那性子不写家书倒是还说得过去,那素桃呢?这么久了居然连个信也没有,不过姑娘跟着大军,军中又有王爷坐镇,想来是出不了什么大问题的,这般想着,眉头自然而然也就散开了。
“哎——”
又是一声叹。
清渠讶然的盯着茵茵,道,“你又是为何叹气?”
痩弱的姑娘抱住自己的膝头,闷闷道,“哥哥要将我送走,一想到分别徒增伤感而已。”
茵茵身份特殊,刃无涯是怕茵茵留在京都迟早会出事,这才想着法子要将人送出去。谁料她还未出声安慰,门口便“砰”的一声撞进进来个人。
是周婆婆!
“您这是怎么了?”
茵茵两三步迎上去,瞧见的便是一张老泪纵横的脸。见她急急的比划着什么,脑子一炸,只觉得像是要出事了。
她眉心一跳,看向周婆婆身后,慌乱道,“周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