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
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刺鼻的硫磺味，还有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像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呢喃，却又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曾瑶靠在我身边，她的呼吸微弱却平稳，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场梦。
但我知道不是。
“公子……你还好吗？”她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声音里透着一丝担忧。
我笑了笑，嘴角扯动了一下，却笑得有些苦涩：“没事，只是有点累。”
我们从废墟中爬出来时，就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原本熟悉的路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山道和陌生的沟壑，风中夹杂着异样的低语，仿佛整片大地都被这场崩塌改变了模样。
而现在，这股诡异的力量似乎还在持续蔓延。
“它在改变地图……想困死我们。”曾瑶低声说，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
我点了点头，握紧手中的铜镜碎片。
它的边缘锋利，反射出的光斑在地面游移不定，像是某种不安分的灵魂在窥探我们的行踪。
“先别急着走，观察一下环境。”我说，“这里已经被它影响了，贸然行动只会陷入圈套。”
曾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头，站在我身后一步的位置，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我们刚停下脚步不到十息，周围的空气忽然一滞，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所有声音都捏碎了。
紧接着，一道黑影从虚空中浮现而出，像是被撕裂的布帛一般，突兀又狰狞。
“你们以为逃得掉？”
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但我更熟悉的，是那张脸——或者说，曾经是我的脸。
那是“假陆尘”的残影。
他没有实体，只有模糊的轮廓和一双燃烧着怨念的眼睛。
他的身影在风中摇曳，像是随时都会被吹散，可那股压迫感却比之前更甚。
“只要还有一丝执念，我就不会消失。”他冷冷地说，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容，“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不过是在替我完成遗愿罢了。”
我眯起眼，心跳微微加快。
这个残影……确实不同以往。
他不只是简单的幻象，而是带着某种残留意志的聚合体。
换句话说，他还能操控部分机关。
果然，话音未落，地面忽然震颤起来，几根石柱从四面八方升起，表面浮现出古老符文，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陷阱开始启动了。
我迅速拉住曾瑶后退几步，避开最先触发的机关。
那些符文像是有生命般，在地面上游走，彼此连接，形成一个复杂的阵法。
“看来它是想用这片区域的地脉之力困住我们。”我低声分析，同时快速环顾四周寻找突破口。
“公子，小心背后！”曾瑶突然惊呼。
我猛地转身，只见那道残影已经逼近身侧，手臂化作黑色锁链，直取我心口。
我来不及闪避，只能横臂格挡，却被一股大力撞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咳……”喉咙一阵腥甜，我抹了把嘴角，手背上沾满血迹。
残影冷笑着飘浮半空：“知识洞察眼，不是你的依仗吗？怎么？不敢用了？”
我咬牙没说话。
是啊，我可以使用“知识洞察眼”，看穿他此刻的意图与弱点。
可代价是——每一次使用，我都会失忆十分钟。
现在的情况容不得我失去任何一段记忆。
“公子……”曾瑶蹲下身子，轻声唤我名字，眼中满是担忧。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腾的情绪：“没事，我自有打算。”
我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符文，脑海中飞速运转。
这些符文虽然复杂，但它们并非毫无章法。
它们之间存在一种能量循环，就像一条河流，只要找到源头，就能引导它流向终点。
“你控制不了它太久。”我抬头看着残影，语气平静，“但它能被利用。”
残影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冷静。
我没有再废话，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蘸了点伤口渗出的血，在地上画出一个古老的符号——“命钥归魂”。
这是我在遗迹深处看到的铭文中的一部分，当时我没来得及细想，但现在，它成了唯一的选择。
“你在干什么？”残影察觉到不对劲，猛然冲过来。
我早已料到，故意引诱他靠近那个能量节点。
符文骤然亮起，血色光芒如蛇般缠绕住残影的身体。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试图挣脱，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迅速抽离。
“你疯了！你会后悔的！！”他怒吼。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点点被吸入那团光芒之中，最终彻底消散。
四周恢复寂静，符文也逐渐暗淡下来。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身体瞬间一阵虚脱。
眼前一片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一只柔软的手扶住了我。
“公子……你还好吗？”曾瑶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
我勉强撑住意识，嘴角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没事……只是……有点累。”
但她没有松手，反而紧紧抱住我，仿佛怕我会倒下。
可我不想说。
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刚才那一击……是否真的把他彻底消灭了。
还是，我只是把他，封印进了更深的地方。
我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脑袋像是被重锤砸过，眼前一片发黑，意识像是漂浮在深海中，随时都会沉没。
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困难。
“公子……”曾瑶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就在耳边，“你已经快到极限了。”
我苦笑了一下，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力气说出完整的句子。
“再撑一会儿就好……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回家。”我低声道，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她的手扶着我的腰，几乎是在拖着我前进。
我知道她也在强撑——从我们离开那片扭曲的山道开始，她就一直没停下脚步，一步都没。
我们终于抵达地下城遗址的核心祭坛。
这里比想象中更加古老，墙壁上刻满了晦涩难懂的符文，像是某种古老的预言，又像是诅咒。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与铁锈混合的味道，令人作呕。
我踉跄着走到中央的石台前，那里有一个圆形凹槽，周围环绕着四个空位。
我已经将三个钥匙埋进了其他三座祭坛，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
“东钥。”
我从怀中取出那枚泛着青铜光泽的钥匙，它在我手中微微发热，仿佛感应到了即将完成的使命。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结束了。”我把钥匙放进凹槽，低声说道。
曾瑶站在我身边，紧紧握住我的手。
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跟你一起。”她说。
我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这一刻，我的心跳忽然变得异常清晰。
咚、咚、咚……
像是某种倒计时，在我胸腔中回响。
我闭上眼，调动体内最后一点残存的力量，试图用“知识洞察眼”最后一次确认那个残影是否真的消失了。
视野一变，熟悉的灰白色世界浮现眼前，我看到了残存的意志碎片，它们正在四壁符文中缓缓游走，像被困住的幽魂。
但没有敌意。
它们只是……等待被封印。
我松了口气，意识再次模糊。
就在这时，石台上的符文突然亮起一道微弱的蓝光。
整个地下城开始震动，尘土簌簌落下，仿佛有某种沉睡的东西正在苏醒。
“公子！”曾瑶惊呼，抓住我的手臂，“接下来怎么做？”
我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眼前的黑暗如潮水般涌来，而最后一丝意识中，我只看到她脸上那抹担忧至极的表情。
然后，一切都归于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