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是听了贵人的话,才投靠的罗广?”
骆玖语停住脚步,问了一句。
一旁的夜风听到骆玖语如此发问,也知晓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虽不知骆玖语此问何意,但陈爽还是坦诚相告。
“正是,我便是在我娘做工的矿山附近遇到贵人的。那一日我去找我娘,遇到两位身着锦袍的小公子,年纪小的那位公子被蛇咬了,我替他包扎了伤口。后来那位年纪大一些的公子便说要报答我,给我指了路,让我去找罗广。还说只要说是他让我去的,便能得到一份差事,如此我才跟了罗广。谁料他起初是做镖师,后来竟做了山匪。我也就跟着干起了这等见不得人的勾当。”
矿山附近,两位身着锦袍的公子,骆玖语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你可曾听到他们提及自己是什么世子之类的话?”
“世子?”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陈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道,“并未。我只听他们二人说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要找什么丢失的玉葫芦,才去了那草丛,这才被蛇咬了。其他的并未多言。”
果然,世间之事,当真是玄妙莫测。
骆玖语哭笑不得的问道,“那你可曾对你娘提及此事?”
饶是陈爽再愚钝,听到骆玖语提及母亲,也知晓这其中定有大事。
他摇着头,面色复杂地回道,“当日,我回去便听我娘说以后不再去做工了,还说那矿山被封了。我想着当初还怀疑我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没脸与她说,我跟踪她去了矿山。没过几日,我便离开家去投奔罗广,自此再未提及矿山之事。”
怪不得,这陈家阴差阳错,遭遇了这一番波折。
想来当年,矿山被封,那两位公子趁乱逃走了。
遇到陈爽,那大公子心怀不轨。
为防止陈爽去报信,便以德报怨,假意给他一条活路,让他得了好处,这才没有将这二人说出去。
思及此处,骆玖语忍不住又追问一句,“那你后来跟着罗广,可曾再见过那两位公子?”
陈爽着实没想到骆玖语会有此一问,当下便笑着感叹。
“怪不得西南边关人人都说骆小将军年纪虽轻,却是个深谋远虑之人。小的才提及遇到两位公子,您便有了这般深远的思量。不瞒您说,小的后来还真瞧见了那位大公子。”
骆玖语本也是随口一问,却不想真有这等事。
“你们可曾说过话?”
陈爽苦笑一声道,“那倒不曾。那时小的才跟着罗广做了山匪,心里头着实有些不甘。正巧有回劫了军资,小的寻思这事万万做不得,便跟着罗广下山,打算寻个机会偷偷溜走。可谁承想,下山到了一间客栈,远远地便瞧见罗广与那位大公子在谈事。好似罗广办事得力受了夸赞,大公子还将身边的一位女侍从赏给了罗广……”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骆玖语不禁有些纳闷追问道,“然后呢?”
陈爽似是想到什么,面露羞赧之色,不敢贸然开口。
夜风见状,走上前去,朗声劝道,“你但说无妨,剩下的骆小姐自会判断。”
得了这话,陈爽依旧有些难为情,却还是开了口。
“罗广那也是个急性子,当下便将那女子……您是不知道,罗广那厮简直不是人。那女子生得那般娇媚,说是官家的小姐也不为过。他竟寻了不少人,将那女子折磨得没了人样,玩够了之后,更是一刀砍了,随意扔在山边埋了。小的这一瞧,便想一个官家女子,罗广都能说杀就杀,更何况小的这般如草芥之人。所以小的也没敢耽搁,立刻回了山里。自此以后,再未见过那位大公子。”
一时间,骆玖语好似寻到了一丝线索,却又好似置身于迷雾之中,摸不着头脑。
但多年在边关刺探军情的经验告诉她,很多线索便是这般藏于暗处,丁点儿也不能放过。
她又将陈爽的话细细回想了一遍,本能地问道,“你说那女子是官家的小姐?”
“小的也就那么一猜,主要是那女子的那股子派头……”
陈爽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
“什么派头?”骆玖语丝毫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听闻恩人询问,陈爽也顾不上许多,一不做二不休,当场比划起来。
“动不动便是‘奴婢遵命’,还拿着个帕子这般、这般。那屈膝弯腰的模样,没个几年功夫,一般人家的女子可练不出来。即便如此,也没逃过罗广的糟蹋,啧啧……”陈爽嘬着嘴,满脸皆是惋惜之色。
“咳——”夜风轻咳一声,提醒了一句。
陈爽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坐好,恢复了正经模样。
此刻的骆玖语却沉默不语,低头思索起来。
方才陈爽那一番比划,着实滑稽至极,但骆玖语却从他的比划中隐约瞧出了一些端倪。
虽说这中间的联系错综复杂,可骆玖语却忍不住想要一试。
“陈爽,若是现在让你说出那女子的长相,我寻个画师画出来,你可能说得出来?还有她当年被埋的地方,你可还记得?若是这事真对我和殿下有用,说不定你能立下功劳……”
之后的话骆玖语并未言明,但陈爽却来了精神。
今日陈母见到儿子,不仅与他说了骆玖语救命之事,还让他好好表现。
说若是表现好,说不定贵人会念在他有功的份上饶他一命,以后母子二人还有再见之时。
此刻的陈爽眼看有了希望,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能,小的能。那女子生得好看,小的记得清楚。那被埋之事也不过几年而已,若派人去挖,定能找到。”
待一切说清,骆玖语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陈爽突然想起骆玖语之前的话,忍不住追问了一句,“骆小姐,您之前问我将两位公子之事是否与我娘说了,那是何意?”
他瞧得出来,这个女子虽说看着娇小,心思却极为深沉,要么不问,若是问了,定是有所发现。
听闻此言,骆玖语却并未多言,径直走了出去。
倒是夜风,行事果决,眼见陈爽心有不甘,便将那两位公子是害他母亲的矿主之子一事说了个明明白白。
待骆玖语走到院门口,便听到一声凄厉的男子叫喊声。
她轻叹一声,没有回头,走出了院子。
是啊,谁能想得到,那当了十几年恩人之人,竟是害得他母亲病痛多年、让他走上歪路的仇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