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
抹去嘴角的鲜血，杰伦哈尔冷硬道。
“那您可要继续加把力。”
安格耸了耸肩。
铿！
激烈的火花从两人长剑交错的缝隙中迸发出来，短暂的交错分开，而后再次进行碰撞。
两道高速的身影，在这片密林中你来我往的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交锋。
没有再动用【全知之瞳】，安格压制了自身的实力，目前只凭着骑士体系的力量在战斗，而这一次，压力终于上来了，圣痕的进度条缓缓上涨。
胸口处犹如太阳的纹路隐隐发烫。
【记忆图书馆】中，那些被戴因·黑斯廷斯掠夺的战斗记忆，随着火热的战斗，一点点的融入到安格的本能中，成为他自己的东西。
矢矫的身影越来越快，银色十字剑或点、或砍、或刺、或劈，变化万千，诡异难测。
呼！
杰伦哈尔一阵气喘，手中的剑刃在连续艰难的格挡中变得坑坑洼洼。
他注意到安格眼眸中的变化，先前因为那灿金圆环的消失，他一度占据了上风，可随着战斗的继续推进，对方似乎在鏖战中进化，原本还有些生疏的剑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精进着。
老辣，精准，每一剑都需要他提起全部的心神应对。
而他则因为未愈的伤势，状态越来越糟糕，直至现在，他已经完全被压制。
‘要死了吗？’
尽管知道战斗中不该分心，但此刻紊乱的心绪让他无法保持平静。
‘凯恩会死，我自然也不例外，死在自己学生的手中，总好过那家伙死于哥布林之手。’
唰！
寒光一扫，杰伦哈尔矮身躲过枭首的一剑，呼啸的剑刃斩去几缕发丝。
安格眸光微动，手腕轻扭，银色十字剑方向一转，由横劈转向竖切，鲜血喷溅，杰伦哈尔一时躲避不及，左胸被剑刃划出一道淋漓的伤口。
剧痛之下，杰伦哈尔向后暴退，紧随而至的安格右腿横空踢出，狠狠的朝着杰伦哈尔腰侧踢去。
骑士秘法——战斧。
犹如巨斧横切而来的的鞭腿轰击出空爆声。
轰！
沉重的力道直接让杰伦哈尔倒飞而出，压抑在喉间的鲜血倾洒在半空中，整个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
但出乎安格意料的是，半空中的杰伦哈尔竟然强行扭转了身姿，而后双脚踏在树干上，小腿的肌肉高高隆起，将树干踏出明显的裂缝。
“真是怪物啊。”
安格咋舌感叹，如果换个其他二阶骑士，趁着刚才那个时机攻上去，没准反而会遭受凌厉致命的反击。
“但也是最后一击了。”
安格摆出了一个架势。
星之剑—闪光。
犹如星辰骤现，轻盈的单手剑以着无与伦比的速度奇袭而至，星辉拖曳出瑰丽的轨迹。
与此同时，杰伦哈尔也握紧长剑，蹬踏着树干，凭着反冲力，犹如雄鹰俯冲。
噗！
交错的两道身影站在满是腐叶的阴暗环境中，月光倾洒出银辉，下一刻，杰伦哈尔咯出一大口鲜血，他用满是裂痕的长剑插在泥土中，单膝跪地。
安格收回长剑，缓缓走到杰伦哈尔身前。
尽管还活着，但心脏被贯穿的他，注定没有了生机，气息一点点微弱，犹如折翼坠地的雄鹰，处在弥留之中。
四目相对。
杰伦哈尔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在他手下艰苦训练的幼童。
那幼童他曾经也付出过大量心血，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发厌恶起幼童。
压抑半生的不甘酿造出精心策划的阴谋，而那些阴谋也最终反噬到了他自己身上。
幼童的身影和眼前夺走他性命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你长大了安格……当一个好领主……让清泉领一直存在下去……”
断断续续的遗言戛然而止。
安格愣了一下。
他原以为杰伦哈尔的遗言会是咒骂，会是愤恨，会是求饶，会是乞求他饶恕自己的遗孀，唯独没想到生命的最后关头，杰伦哈尔留下来的会是那么一句话。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看着那具满是伤痕的遗骸，安格叹了口气，他其实很欣赏杰伦哈尔·霍梅斯，奈何双方立场背离。
继承了原身的【全知之瞳】的他，因为这份恩情，不可能放过对方，而梅里·霍梅斯那日在训练场中的嚣张气焰，则加剧了他对付两人的进程，否则在安格最初的剧本中，是想让这位大骑士有着一个体面的结局。
“这一局我赢了，杰伦哈尔叔叔，但……”
“你也没输，婶婶会好好地活下去。”
手中的牌太好，哪怕他没有动用超越规格的力量，但余下的牌，也不是杰伦哈尔能对付的，某种意义上，这场对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胜负。
泥土如流水般塑形，很快，一个石质的棺椁渐渐凝成，将杰伦哈尔的遗骸包裹住，随后缓缓沉入地下，分裂的土地愈合如初，犹如被一只大手所抚平。
安格最后看了一眼狼藉的现场，断裂的树木、凌乱的痕迹，地上的剑痕，用不了多久，都会在自然地伟力下，被埋葬在时间中，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
一天后，安格拒绝了诺薇想用杰伦哈尔遗孀威胁他出来的想法，也否决了政务官约瑟夫提出的将其驱逐出领地的建议。
在这个时代，一个背叛了领主的骑士的遗孀，一旦被驱逐出清泉领，境遇可想而知。
哪怕是母族，也不会收容对方。
恐怕这也是杰伦哈尔没有将妻子带走的缘故，有了死志的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排自己的妻子。
……
嗖！
疾驰的羽箭，带着尖锐的颤音，正中百米外的靶心。
“漂亮！”
“好！”
“太厉害了，男爵大人。”
“不愧是凯恩大人的儿子，男爵大人继承了凯恩大人的优秀血脉。”
“白痴。”
“……”
放下猎弓，安格瞥了一眼站在周边喝彩的骑士们，其中一个面色惨白，在队友的提醒下，才意识到好像说错了话。
安格接过诺薇递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渗出的些许汗渍，对着女管家说道：“诺薇，替我给玛格丽特家族、赛文家族各自准备一份回礼。”
诺薇点了点头，不意外。
男爵手中此刻握着的那柄华丽猎弓，便是赛文家族前几天送来的，与之来的还有赛文家族的商队和一名旁系成员。
这名旁系成员花了一大笔钱，买下了蒂蒙斯领的一处好位置，将来那里会成为开办一家赛文酒庄，专门贩卖赛文家族的特产名酒。
猎弓缀有十颗闪亮的华贵宝石，弓身上铭刻有纹路。
这是一件低级炼金装备。
能引动空气中的气流，微微提高箭矢的速度。
诺薇蹙紧眉毛，思考着究竟要准备什么样的礼物。
炼金武器的价格她自然是清楚的，哪怕最低阶的炼金武器，都属于罕见的宝物，一时间她竟有些头疼起来，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还礼。
因为清泉堡中似乎还真没有能与之媲美的合适礼物。
“德巴拉老师。”
安格活动了一下筋骨，从周遭的骑士间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