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鹭岛酒店。
傅程宴刚刚迈步进入大堂,就看见了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程馨月。
程馨月正优雅地交叠着双腿,手中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目光放空地看着落地窗外,仿佛只是在享受一个宁静的夜晚。
听到沉稳的脚步声靠近,她抬起头,脸上立刻漾开一抹带着依赖的温柔笑意。
“程宴哥,我一直在等你。”她声音柔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傅程宴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身姿挺拔,墨色西装与酒店奢华的环境融为一体,周身却散发着比冷气更甚的寒意。
他没有迂回,深邃的眼眸如同淬了冰,直接落在她精心修饰过的脸上。
“今天在观景平台时……”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是你推的她?”
程馨月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紧,指尖微微泛白。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被巨大的委屈和难以置信取代,眼圈几乎是瞬间就红了。
“程宴哥?”她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像是被最信任的人捅了一刀,“你怎么会……怎么会这么想我?”
她放下茶杯,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仿佛情绪激动得难以自持。
“我当时是想拉住沈小姐!我看她站在栏杆边那么危险,只是想伸手扶她一把,她自己没站稳……我也被吓坏了,还摔了一跤,膝盖现在都是青的……”
她说着,甚至下意识地想去撩裙摆展示伤痕,动作却在傅程宴毫无波动的目光下顿住,只剩下泫然欲泣的无助。
傅程宴静静地看着她表演,脑海里清晰地回放着当时的画面。
程馨月伸手去拉沈书欣,沈书欣侧身避开,随后失衡。
角度和时机都太过巧合。他当时看得分明,那伸出去的手,带着一股刁钻的力道和方向。
“是吗。”他淡淡应道,语气里听不出信或不信,但那过于平静的眼神,反而让程馨月心底发毛。
她强迫自己镇定,不能自乱阵脚。
他没有证据,只要她咬死不承认……
“程宴哥,我知道沈小姐一直对我有误会,觉得我……别有用心。”她垂下眼睫,长睫上沾了湿意,显得楚楚可怜,“但我真的没有理由去伤害她。看到你那么紧张地冲过去抱住她,我……我心里虽然有点难过,但也只是希望她没事。毕竟,她刚出月子,身体还虚着……”
她巧妙地示弱,并将话题引向傅程宴对沈书欣超乎寻常的紧张,试图搅乱他的思绪,让他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出于对沈书欣的过度关注。
傅程宴眼底掠过一丝清晰的厌烦。
程馨月似乎总是若有若无的将沈书欣说成一个嫉妒心强,爱胡来的女人。
他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斩断一切纠缠的冷硬决断:“这次回到京城后,你搬出傅家老宅。”
“……什么?”
程馨月脸上的委屈表情瞬间凝固,瞳孔微缩,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叫她出来,不是为了安慰她,也不是为了追问细节,而是……赶她走?
程馨月彻底懵了。
大脑有瞬间的空白,耳边甚至嗡嗡作响。
搬出傅家老宅?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将失去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最佳位置,失去在傅老爷子和尚琉羽面前日日刷好感,和他培养感情的机会!
傅程宴他……他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就做出这个决定!
“为什么?”她声音里的柔软几乎维持不住,带上了一丝无法控制的尖锐和慌乱,“是沈小姐跟你说了什么?程宴哥,我……”
“与她无关。”傅程宴冷声打断,眉宇间已染上明显的不耐,“只是不方便。”
“不方便?”程馨月重复着这三个字,心底涌起一股冰凉的恐慌和强烈的屈辱。
她住在傅家老宅这么一段时间了,怎么没听他说不方便?
现在沈书欣摔一跤,卖个惨,他就要迫不及待地把她清理出去?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沈书欣表态吗?
还是说,他想起沈书欣了?!
不。
如果他真的想起沈书欣,那叶铭泽的计划就失败了!
她会被叶铭泽追责的!
一想起叶铭泽那张冰冷的脸,程馨月心里就会感到一阵恐惧。
“程宴哥……”她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像是风中摇曳的脆弱花枝,“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傅程宴眉头蹙得更紧,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又是这种问题。
她似乎一直很关注。
“没有。”他回答得干脆利落,声音冷硬,不带丝毫犹豫。
程馨月悬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回实处。
一股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让她腿脚都有些发软。
幸好……幸好他还什么都没想起来。
她迅速垂下眼睫,掩饰住眸底一闪而过的庆幸和算计。
再抬眼时,眼眶更红,泪珠要掉不掉,显得愈发楚楚可怜。
“程宴哥,让我留下吧,我不会让你感到困扰的。”程馨月再次开口,嗓音有些沙哑。
傅程宴看着她这副姿态,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之前,他是因为程馨月和记忆中那一个身影相像。
但是随着和程馨月相处的时间增多,傅程宴越来越觉得,她和记忆里那个人相距甚远。
傅程宴不由得想起沈书欣之前的话,他抿了抿唇,这才开口说道:“你是外人,住在老宅,不合适。”
“外人”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让程馨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连精心涂抹的腮红都掩盖不住那份苍白。
她做了那么多,努力模仿他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感觉。
可到头来,在他心里,她依然只是个“外人”?
程馨月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想要去质问傅程宴。
但最终,她还是忍住了。
“我……我明白了。”她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肩膀微微颤抖,将一个委曲求全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我会尽快找房子搬出去的……不会让程宴哥为难。”
她以退为进,试图激起他最后一点怜惜或者愧疚。
然而,傅程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解决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转身便朝电梯走去,背影挺拔冷峻,没有一丝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