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程宴抱着怀中的女人,快步穿过酒店铺着厚地毯的走廊。
程馨月蜷缩在他怀里,手臂上的伤口虽已简单包扎,但鲜血依旧洇湿了纱布,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脸色苍白,额发被冷汗浸湿,黏在脸颊上,更显得楚楚可怜。
“程宴哥,我好疼……”
她声音细弱,带着哭腔,将脸埋在他胸口,汲取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心底却有一丝隐秘的得意。
这苦肉计,看来是奏效了。
傅程宴下颌线绷紧,步伐又快又稳。
“忍一下,马上到医院。”他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傅程宴抱着程馨月迈步而出,径直走向酒店大堂的旋转门。
就在这时,另一侧的电梯门也缓缓开启。
沈书欣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她刚办理完出院手续,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平静。
身上简单的米白色连衣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略带寒意的海风似乎并未带走她骨子里的那份韧劲。
她抬眸,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大堂,随即猛地定格。
旋转玻璃门折射着室外明亮的光线,将那两道亲密依偎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到她眼中。
傅程宴……和程馨月。
他打横抱着她,动作小心,程馨月的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脖颈,整个人几乎嵌在他怀里。
那样亲昵的姿态……
沈书欣的脚步顿在原地,像是被无形的冰钉钉住。
心脏仿佛骤然停止跳动,又在下一秒疯狂擂鼓,带着钝钝的痛感,蔓延至四肢。
挺好的,让她亲眼看见。
只是,沈书欣心中自我安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窜起,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她看着傅程宴小心翼翼护着程馨月头部的动作,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那里面有关切,有紧张,独独没有对她时的疏离和审视。
真是……讽刺。
她甚至还残留着一丝被他从观景平台救下时的恍惚,以为在他失忆的躯壳下,或许还残存着本能的爱意。
现在看来,不过是自作多情。
沈书欣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细微的刺痛让她维持着最后的清醒和体面。
她没有动,也没有移开视线,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默剧。
傅程宴抱着程馨月,正要踏出旋转门,似有所感,脚步微顿,侧过头。
视线穿过明净的玻璃,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电梯旁的那道纤细身影。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傅程宴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沈书欣,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情形。
沈书欣就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没有任何波澜,却让他心头莫名一紧。
他看到她微微抿起的唇瓣,看到她攥紧的手,看到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冰冷的失望。
程馨月也察觉到了傅程宴的停顿,以及他瞬间微妙变化的气息。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露出更加虚弱痛苦的表情,轻轻呻吟了一声,手臂更紧地攀附住傅程宴。
“程宴哥……我好晕……”
傅程宴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程馨月,眉头蹙得更紧。
“再坚持一下。”
他声音沉冷,不再犹豫,抱着程馨月大步踏出了旋转门,很快消失在酒店门口,坐进了等候的车里。
自始至终,他没有对沈书欣说一句话,甚至没有一个解释的眼神。
沈书欣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绝尘而去,消失在鹭岛明媚的阳光下。
周围酒店大堂的喧嚣仿佛被隔开来,她独自站在一片冰冷的真空里。
良久,她才缓缓松开攥得发白的手指,掌心留下几个清晰的月牙印。
她轻轻扯了扯嘴角,弧度冰凉。
也好。
这下,算是彻底看清了。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酒店前台,办理自己的退房手续。
背影挺直,步履从容,没有一丝留恋。
只是那垂在身侧的手,指尖依旧带着细微的颤。
原本,按照行程安排,沈书欣还要继续在鹭岛待一天。
但是她当晚就去了机场,定了最快的一班飞机回京城。
飞机上,沈书欣选择了靠窗的位置。
窗外云海翻涌,如同她此刻难以平静的心潮。
她闭上眼,试图将鹭岛发生的一切都抛在脑后,可傅程宴抱着程馨月离开的那一幕,却反复在脑海中闪现。
原来一颗心受伤后,再看这些,竟也能如此平静。
只是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疲惫。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小念安酣睡的照片,粉嫩的小脸恬静无忧。
指尖轻轻拂过屏幕,沈书欣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柔软而坚定。
一切,只为了小念安。
……
飞机落地京城,熟悉的空气带着北方的干冽。
沈家派来的车早已等候,司机恭敬地接过她的行李。
坐进车内,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街景,沈书欣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小姐,直接回家吗?”司机问道。
“嗯。”沈书欣轻声应道,目光落在窗外。
她需要立刻见到女儿,只有那个柔软的小身体,才能填补她心底那片荒芜。
回到沈家别墅,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小念安咿咿呀呀的声音。
白玲正抱着孩子在客厅踱步,见到沈书欣回来,脸上立刻漾开惊喜的笑容。
“书欣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肯定是想念安了,快来看看,念安这两天好像又重了点。”
沈书欣快步上前,从母亲手中接过女儿。
小家伙似乎闻到了妈妈的味道,在她怀里蹭了蹭,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着她,忽然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
那一刻,所有强撑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
沈书欣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连忙低下头,用脸颊贴着女儿柔嫩的小脸,汲取着那纯粹的温暖和依赖。
“妈,念安这两天乖吗?”她声音有些哑,又往周围看看,问道,“哥和云梨呢,他们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