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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太极宫修史阁的铜雀灯盏吐出幽蓝火苗,将独孤彦的影子拉长在斑驳的朱漆木箱上。他指尖抚过一册《文献皇后懿行录》,蠹虫蛀蚀的绢帛簌簌掉落金粉,露出仁寿四年独孤伽罗亲笔批注:“胡马依北风,汉宫藏胡笳”——墨迹里沁着三十年前的沉香屑,像一截凝固的时光。

窗外忽起喧嚣,新科进士的谈笑刺破寂静:“独孤氏?可是出过三朝皇后的鲜卑贵胄?”另一人嗤道:“前朝旧梦罢了!如今天子开科举、抑门阀,谁还认那胡汉杂糅的外戚血脉?”话音未落,独孤彦腕间一颤,箱底滑落半幅褪色罗帕。帕上绣着独孤信征柔然时的战马图腾,马鞍处却用突厥文缀着“贺六浑”三字——那是他祖父在六镇之乱中的胡名,一个被《周书》刻意抹去的秘密。

碎片一:七宝车(大业五年·洛阳回忆)

天津桥下的洛水泛着鎏金般的波光,龙舟的帆影如垂天之云,遮蔽了半个河面。十四岁的我攥紧祖父的袖角,缩在万民匍匐的浪潮里。炀帝的仪仗正驶过天津桥,玉辇朱轮碾过新铺的青石板,宫娥抛洒的香屑漫天飞旋,仿佛一场奢靡的雪。祖父却突然扳过我的肩,指向桥墩下一截焦黑的残辕:“瞧见了吗?那便是文献皇后焚毁的七宝车遗骸。”

风里传来檀木焦化的苦香。三十年前,齐宫旧库启封,内侍抬出这辆镶满瑟瑟宝珠的金车献于独孤伽罗。七宝交辉的辕架上,鸾鸟衔玉的雕饰尚沾着北齐末代皇后的胭脂痕。文帝抚掌笑问:“天下至宝,可配吾后否?”伽罗却以指节叩响车辕,声如碎玉:“昔年武成为胡后造此车,耗绢三万匹,突厥伺机叩边,幽州烽火彻夜不熄——陛下欲效齐主乎?”当夜,她亲执火把点燃车驾,烈焰舔舐珍珠母贝的噼啪声里,唯余一面青鸾铜镜被抢出火海。

“明珠八百万,当换将士征衣!”祖父的叹息混入风中。远处龙舟甲板上,炀帝正将整匣波斯猫眼石掷向献舞的龟兹乐师,宝石坠河激起的涟漪,恰似当年伽罗命人将变卖珠玉的财帛倾入运粮船舱时,关陇雪原上万千府兵领到新棉衣的泪痕。

我们随人流挤向新落成的丰都市。胡商摊铺的琉璃盏映出七宝车残骸的倒影,恍如时光的裂隙。祖父摩挲着袖中暗藏的青鸾镜拓片——那是伽罗唯一留下的物件。镜背梵文“妙善”已被摩挲得模糊,却仍能照见仁寿宫旧事:帝后并辇临朝的身影在镜中重合,又在尉迟宫女血溅屏风时碎裂成文帝策马奔出宫门的残像。

“伽罗烧的是车,更是独孤家的野心。”祖父蘸着胡饼铺溅落的芝麻,在石板上画出一个“囚”字。三朝皇后血脉如锁链,般若困死北周深宫,曼陀在唐国公府熬干眼泪,伽罗亲手折断凤翼成全“二圣”之名,却让独孤氏成了权力最华美的祭品。

暮色浸透天津桥时,西苑十六院的灯烛次第燃起。绸缎剪成的柳叶缠满枯枝,宫娥以金盆承接鹿血酒泼洒御道,为明日炀帝巡游涤尘。祖父忽然拽我跪伏道旁——一队禁军正将七宝车残辕抛入洛水,铁链缚石的闷响惊散鱼群。水花溅湿我的额发时,青鸾镜拓片从祖父怀中滑落,飘向龙舟舷窗里一闪而过的萧皇后面庞。

那夜,我在伽罗焚车的灰烬堆里拾到半枚融化的瑟瑟珠。琉璃质地的宝蓝中凝固着火焰纹路,像一只永远阖不上的眼。

碎片二:三后图(武德二年·太原)

晋祠的松涛在夜色中翻涌,烛火将独孤彦的影子投在泛黄的族谱上,像一株被风雨压弯的古柏。他指尖抚过三个朱砂圈注的名讳——般若、曼陀、伽罗,墨迹如血,渗进北周与隋朝的烟云里。

一、三凤命途

-般若:烈火焚翼

谱上寥寥数行:“北周明敬皇后,年二十三薨。”独孤彦却知深宫秘辛——这位姑祖母因宇文护专权,目睹夫君孝闵帝被毒杀,最终郁结而亡。她临终前撕碎的《周礼》残页上,犹有泪痕书写的“胡汉不两立”,字字如刀。

-曼陀:荆棘王冠

“追封元贞皇后”五字下藏着小注:“性严苛,屡杖杀婢仆”。屏风悬着的画像中,她眉峰凌厉如剑,左手却紧攥一串佛珠。当年李渊尚是唐国公时,她因侍女打碎突厥进贡的玻璃盏,竟命人剜去其双目。那琉璃碎片映出的寒光,至今灼痛独孤彦的梦境。

-伽罗:金枷锁

记载最详:“隋文献皇后,与文帝并辇临朝,然负‘误国’名”。独孤彦忽想起东都旧闻——她为杜绝后宫干政,亲自将尉迟氏绞杀,血浸透的素帛竟被制成佛幡,悬于仁寿宫梁间。所谓“双圣临朝”,原是白骨铺就的莲台。

二、窦氏经纬

前堂忽起骚动。窦夫人率女眷列坐如阵,麻布战旗在她们膝上翻飞。李渊拎着半卷《六韬》踱步笑问:“闻独孤氏女儿皆能骑射裂帛,夫人怎习此拙技?”

窦氏头也不抬,银针穿刺麻布嗤嗤作响:“妾乃汉家女,只知经纬成锦,刀兵化灰。”她指尖一枚顶针泛着冷光,那是隋宫旧物——当年伽罗焚毁七宝车时,独留此物赠她,铭文“裂帛声胜裂帛心”依稀可辨。

夜风卷起元贞皇后画像,“啪”地扫落案头玉镇尺。独孤彦俯身拾取,赫然见镇尺底面阴刻小字:

>“三女栖梧终焚木,莫向丹墀种灵根”

——竟是曼陀笔迹!

三、无字谶

五更鼓响,烛泪凝成赤蛇盘绕烛台。独孤彦将族谱收入金丝楠木匣时,触到匣底暗格。抽出一看,是半幅未完成的《三凤衔珠图》:

-般若凤首昂向雷云,喙衔的却是断箭;

-曼陀凤爪踏碎牡丹,尾羽缠着佛珠;

-唯有伽罗的凤目空白无瞳,一滴朱砂悬于眼眶,似血未落。

画角题跋墨色犹新:“武德二年元夜,伽罗姊托梦泣曰:唐宫无我独孤巢。”独孤彦猛然抬头,屏风上曼陀的画像在晨光中褪尽颜色,唯剩那双眼睛黑洞洞地凝视着他,仿佛在问:“下一个是谁?”

碎片三:怀恩刃(武德三年·河东惊变)

武德三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河东蒲坂(今山西永济)的黄河岸边,寒风依旧裹挟着上游碎裂的浮冰,撞击着古老城墙,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呜咽。我,独孤彦,时任唐王李渊帐下的一名小小书令史,被临时调派到蒲州城,负责整理缴获的隋室旧档。这座扼守河东、拱卫关中的要塞,刚刚经历了一场艰苦的围城战,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泥土湿冷的混合气息。

蒲州城头,飘扬着大唐的赤色旗帜。然而,就在这看似尘埃落定的胜利之下,一股阴冷的暗流正在涌动。它的源头,正是我的叔祖父,当朝工部尚书、深受李渊信任的独孤怀恩。

怀恩公驻跸于城西一座前隋显贵的宅邸。那宅子雕梁画栋,只是如今廊柱上还残留着刀劈箭凿的痕迹。我被唤去为他誊写一份呈送长安的军报,内容是关于蒲州城防修复事宜。踏进书房时,他正背对着我,临窗而立,凝视着窗外浑浊奔涌的黄河水。他身上那件本该象征身份的紫袍,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松垮,更衬得他背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戾气。

“彦儿,来了。”他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

“是,叔祖。”我恭敬行礼,目光却不经意扫过书案。案上除却文房四宝,竟横放着一柄形制奇古的胡刀。那刀鞘乌沉,镶嵌着暗淡的绿松石,刀柄缠绕的皮革已磨得发亮,透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和岁月的沧桑。我认得这刀!幼时在族中祭祀时,曾听老仆提起过——这是曾祖父独孤信当年随宇文泰征伐柔然、赫赫战功的见证,是独孤家武勋的象征!它本该供奉在宗祠,怎会在此?

怀恩公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晦暗不明,眼窝深陷,唯有眼底跳跃着一簇难以名状的火焰,灼热又冰冷。他顺着我的目光,也落在那柄胡刀上,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扭曲的弧度。

“认得它?很好。”他踱步到案前,枯瘦的手指抚过冰冷的刀鞘,动作带着一种病态的眷恋。“这是祖父的信物,是独孤家的脊梁!它砍下过柔然可汗亲卫的头颅,饮过无数敌寇的血……可如今呢?”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怨毒,“如今我们独孤家的男人,只能像狗一样,仰仗着李家的鼻息!靠着一个女人的裙带关系,苟延残喘!”

他口中的“女人”,自然是指他的姐姐,李渊的生母,已追封为元贞皇后的独孤曼陀。这尖锐的怨怼让我心头剧震,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我连忙低下头,不敢接话。元贞皇后在族中评价复杂,但叔祖如此赤裸地表达对李渊的恨意和对家族现状的不满,已是滔天大祸!

“陛下待叔祖恩宠有加,委以工部尚书重任……”我试图劝解,声音却细若蚊蝇。

“恩宠?”怀恩公猛地一拍桌案,震得那柄胡刀嗡嗡作响,他发出一串夜枭般的惨笑,“哈哈哈……恩宠?他李渊当年在晋阳宫醉酒,拍着我的肩膀说:‘怀恩啊怀恩,都说该轮到舅舅的儿子当皇帝了!’这话,他可还记得?!如今他黄袍加身,倒把我这‘舅舅的儿子’忘得一干二净!让我修宫殿?管工役?我独孤怀恩身上流的是武川镇的血!不是泥瓦匠的血!”

他的话语如同毒蛇的信子,嘶嘶作响,充满了被羞辱的狂怒和压抑已久的野心。我终于明白那柄祖传胡刀出现在此的用意——它不再是荣耀的象征,而是被扭曲成了野心的图腾,复仇的凶器!他要用这把曾为家族带来荣耀的刀,去斩断与李唐的羁绊,去攫取那虚幻的、致命的皇冠!

“叔祖慎言!”我惊骇欲绝,噗通跪倒在地,“此等大逆之言,万不可……”

“慎言?”他俯视着我,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晚了!一切都准备好了!”他猛地抽出那柄胡刀!寒光乍现,刀刃上布满了细密的崩口和暗红的血沁,显然并非装饰品,而是真正饱饮过鲜血的凶兵。更让我魂飞魄散的是,在靠近刀镡的位置,赫然有几道崭新的、深深的刻痕,竟像是……刻印玺时留下的崩口!

“看见了吗?”怀恩公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他用手指摩挲着那几道崩口,“这就是我的玉玺!用祖宗的刀,刻下新朝的开端!蒲州城坚,唐俭、刘世让(注:均为李渊派来协助守城的将领)皆在我掌控之中!只待李渊那匹夫……”他眼中杀机毕露,做了一个向下劈砍的手势。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的铿锵声!紧接着,“哐当”一声巨响,书房的门被粗暴地撞开!

刺眼的火把光芒涌入,瞬间驱散了室内的昏暗。唐王李渊身着常服,却面沉如水,在如狼似虎的玄甲亲卫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瞬间锁定了手持胡刀、状若疯狂的独孤怀恩,以及案上那柄带着诡异刻痕的凶器,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整个书房死一般寂静,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黄河永不停歇的咆哮。

怀恩公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随即化为一片死灰。他握着刀的手剧烈颤抖着,仿佛那刀有千钧之重。

李渊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独孤怀恩脸上,那眼神冰冷得如同九幽寒冰,再无半分表兄弟的情谊。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怀恩公手中的胡刀,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此刀,乃尔祖信公征伐柔然,饮血塞外,为宇文氏,亦为尔独孤家挣下赫赫威名之宝刃!今日——”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朕以此刀,斩你这独孤不肖子孙!”

“哐啷!”一声脆响,那柄沉重的、见证了独孤家兴衰荣辱的祖传胡刀,被李渊狠狠掷在独孤怀恩的脚下,冰冷的刀身撞击着青砖地面,发出绝望的哀鸣。

怀恩公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他看着脚下那柄象征着家族荣耀与自身野心的刀,仿佛看到了自己命运的终结。他忽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声凄厉而绝望,在火光摇曳的书房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表兄!我的好陛下!你可还记得晋阳宫那夜?你拍着我的肩膀,亲口说‘该轮到舅舅的儿子当皇帝了’!哈哈哈……我刻了玉玺!我用这把祖宗的刀刻的!你看到了吗?就在这刀口上!哈哈哈……”他指着刀身上的崩口,状若疯魔。

李渊的脸色铁青,眼中最后一丝不忍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帝王的冷酷决绝。他一挥手,两名魁梧的甲士立刻上前,粗暴地卸下怀恩公象征官职的冠带,将他双臂反剪,狠狠按跪在地。其中一名甲士捡起地上的胡刀,刀锋的寒光映照着怀恩公扭曲灰败的脸。

就在被押解着经过我身旁的瞬间,怀恩公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死死钉在我身上,那眼神中充满了不甘、怨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仿佛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呜咽。

押解的队伍如同黑色的洪流,迅速离开了这间弥漫着阴谋与绝望的书房。我瘫软在地,浑身冰凉,剧烈的喘息着。目光落在书案上,那卷刚刚开始誊写的《氏族志》草稿被溅上了几滴暗红温热的液体——是怀恩公挣扎时,被甲胄刮破脸颊流下的血!

那几滴血,如同地狱的烙印,正正地洇在摊开的书页上,“独孤”两个墨字,瞬间被染得一片污浊、狰狞,仿佛预示着这个显赫家族即将面临的滔天巨浪与无法洗刷的耻辱。

后来,史官寥寥数笔记下:“怀恩谋逆,事泄被擒,帝念母族元贞皇后恩,赐其自尽,全尸而葬。”只有我知道,那柄钝重的祖传胡刀,并未能痛快地结束一切。在阴暗的囚室里,它被用来执行了那“仁慈”的“全尸”之命——那崩了口的、曾经象征荣耀的刀刃,在叔祖父独孤怀恩的喉骨间,钝重而缓慢地磨了整整三十七下……那令人牙酸的、生命被强行剥离的细微声响,如同恶鬼的低语,从此夜夜萦绕在我每一个惊醒的梦中。那是独孤家荣耀之刃最后一次饮血,饮下的,却是自己人的血,是野心与疯狂酿成的苦毒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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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四:青鸾镜(贞观四年·宫廷秘闻)

贞观四年的春风带着未央宫梨花的清甜,却吹不散立政殿深处那抹沉水香的幽寂。我,独孤彦,正垂首侍立于长孙皇后身侧,为她整理一匣来自前隋旧宫的妆奁。殿内只闻金簪触碰玉盒的轻响,以及皇后翻阅《女则》时,指尖划过素绢的细微沙沙声。

“彦郎,你识得此物么?”皇后的声音温和,却让我心头一凛。她手中托着一面青铜鸾鸟缠枝镜,镜缘镶嵌的绿松石已脱落数枚,露出的铜胎泛着经年摩挲才有的温润光泽。镜背中央,一只引颈回望的青鸾浮雕栩栩如生,羽翼线条凌厉如刀锋。

“此乃文献皇后旧物。”我的声音有些发涩,目光不敢在镜上停留太久,“相传是独孤公(信)当年镇守秦州时,命巧匠取昆仑铜所铸。”我并未言明的是,这面镜子曾悬挂在伽罗姑祖母仁寿宫的寝殿,映照过她与文帝杨坚并辔临朝的身影,也映照过开皇末年,她因处死文帝宠幸的尉迟氏,导致皇帝负气出走终南山时,那张冰封般的侧脸。

长孙皇后纤细的指尖抚过镜背一处隐秘的凹槽:“你可知这里原镶着什么?”她轻轻一按,竟弹出一枚薄如蝉翼的金片,其上阴刻的梵文在烛光下流淌着神秘的光泽——“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无上正等正觉)。

“这是…”我屏住呼吸。

“妙善菩萨心咒。”皇后叹息,“伽罗皇后晚年笃信佛法,将此视若性命。泰陵封土之时,此镜本应随葬。”她将金片复位,镜背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却不知何故,流落掖庭,蒙尘至今。”她的指尖划过镜面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那裂痕斜贯镜中青鸾的脖颈,宛如一道无形的枷锁。

殿外忽起一阵压抑的喧哗。一名面色苍白的女官疾步入内,伏地颤声禀报:“皇后殿下…西苑…独孤修仪…殁了!”

空气骤然凝固。我手中的一支累丝金凤簪“叮当”坠地,在寂静中发出刺耳的锐响。

独孤修仪。那个名字像一枚冰冷的针,刺穿了立政殿的宁静。她是隋炀帝杨广晚年纳入宫中的独孤氏旁支女子,其父独孤篡,乃伽罗皇后族侄。大业十年,汉王杨谅于并州起兵反叛,独孤篡卷入其中。事败后,炀帝雷霆震怒,下诏族诛其家,唯此女因年幼入宫为婢而幸免。隋亡唐兴,她作为前朝遗眷被安置于西苑冷僻宫室,无声无息地活了二十个春秋。

长孙皇后霍然起身,手中的青鸾镜微微一晃,镜面瞬间映出我煞白的脸孔。那眉梢眼角的轮廓,竟与记忆中伽罗姑祖母的画像隐隐重叠!一股寒意顺着脊骨窜上。皇后眼中掠过一丝悲悯,她放下镜子,快步走向殿门,裙裾拂过冰冷的地砖:“何时的事?可留下什么话?”

“昨夜三更…悄无声息。晨起宫人发现时,已…僵冷多时。”女官声音哽咽,“修仪生前…焚毁了所有诗稿字画,只…只留下案上半阙残词,墨迹尚未全干…”她呈上一张薛涛笺,上面墨痕凌乱,字迹却娟秀中带着一丝不甘的峭拔:

>“旧日龙舟火,

>照彻天河槎。

>谁拾烬中羽,

>零落帝王家…”

长孙皇后凝视着残词,久久不语。殿外春光正好,几只新燕掠过朱红的檐角,啁啾声清脆欢快,衬得殿内愈发沉寂。良久,一滴清泪无声滑过皇后如玉的面颊,落在泛黄的纸笺上,洇开了“零落”二字。

“传旨,”皇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沉稳,“以五品嫔礼治丧,葬于…长安西郊独孤氏旧茔之侧。”她转身,目光落回那面青鸾镜,又缓缓移向我,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我的皮囊,直视着流淌在我血脉中的独孤印记。

“独孤家的女儿…”她低语,指尖拂过冰冷的镜面,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重重砸在我心上,“生来便是帝王家的祭品么?”

镜中,我的倒影与伽罗姑祖母威严的面容、独孤修仪枯槁的遗容、甚至北周明敬皇后独孤般若临终前忧愤的眼神…无数独孤氏女子的面孔在扭曲的光影中交叠、破碎。那裂痕中的青鸾,仿佛正发出无声的悲鸣。殿角的铜漏滴答作响,每一滴都像是落在独孤氏累累白骨上的清泪。镜面冰凉,我触手之处,却似有百年孤寂的火焰在灼烧。

终章:无字碑(永徽元年·昭陵)

九嵕山的秋风卷起金箔般的落叶,掠过昭陵六骏石刻的箭痕。独孤彦捧着独孤修仪的骨灰匣,青瓷冰凉的触感渗进指骨——这位于隋宫沉浮二十载的女子,临终前焚尽了所有诗稿,唯余半阙《夜游宫》的残句在掖庭飘荡。送葬队伍行至元贞皇后衣冠冢旁时,礼官正诵读新修《氏族志》:“陇西李氏第一等,赵郡崔氏第二等……独孤氏,第九等。”山下石碑如林,鲜卑贵胄的姓氏蜷缩在卷尾,像一道被风干的旧疤。

“姑姑,此处可好?”少年仆从低声问,铁锹掘开的土壤里露出半片鎏金马鞍饰——那是当年独孤伽罗毁七宝车时溅落的残件,如今与荒草同腐。独孤彦将骨灰撒入土穴,忽见一只戴金钏的枯手拽住她袖缘。老宫人匍匐在元贞皇后墓碑后,白发与石隙间的苔藓几乎融为一体:“娘子临终前砸碎此物……”她塞来的半片玉璜断口狰狞,内侧血丝蜿蜒如地图:西起阴山匈奴牧场,东至洛阳天津桥,正中一道裂痕贯穿长安朱雀门。

“她说独孤家女儿的血,再不该染红宫墙。”老宫人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玉璜在夕照下泛起幽光,独孤彦蓦地想起贞观四年的阴山雪夜——李靖大军踏破突厥王庭时,她随军收缴的突厥祭器上,也有同样制式的蟠螭纹。胡汉交融的血脉,终究困死在长安的经纬里。

山下忽起骚动。一队工匠正将新刻的“长孙”石匾悬于陪葬墓门,金粉簌簌落进送葬人群的麻衣。少年愤然攥拳:“他们长孙氏靠外戚擢升第一等,独孤家三朝皇后竟沦为……”话音未落,独孤彦已将玉璜按进他掌心。抬眼望去,九嵕山北麓的太宗祭台旁,波斯商队驮着玻璃器攀上小道,驼铃搅碎陵园的肃穆。琉璃盏在阳光下淌出虹彩,映出远处无字碑的轮廓——那是长孙皇后临终拒刻功德的沉默丰碑,此刻却成了新贵炫耀的陪衬。

“你看那无字碑。”独孤彦指向山巅,“长孙氏不刻一字,是因深知帝王功过难书;我们独孤氏无名无字,却是连提笔的资格都湮灭了。”玉璜的血纹在少年掌心发烫,如一条苏醒的河。永徽元年的夕阳沉入秦岭时,昭陵六骏的影子拉得极长,仿佛要奔向塞外草原。而山下新立的《氏族志》碑上,“独孤”二字已被暮色吞没,唯余碑侧一行匠人试刀的刻痕,歪斜似啼血雁行:

“百年勋贵骨,不如胡商一囊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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