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通道的出口，在一个集装箱的后面。
而集装箱的前方，是他们曾经无比熟悉的，据点的中央广场。
只是此刻的广场，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
大火已经熄灭了。
但地面，墙壁，所有的一切，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色的灰烬。
空气中，依然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到处都是烧得只剩下骨架的汽车，扭曲的金属，还有……一具具被烧得不成人形的，焦黑的尸体。
分不清哪些是据点的幸存者，哪些是教堂区的入侵者。
在这场大火面前，他们最终都迎来了相同的结局。
整个据点，死寂一片。
再也听不到枪声，听不到惨叫，听不到任何生命的声音。
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而他们，是唯一的幸存者。
“老周……”
刘若欣的嘴唇颤抖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在那片焦黑的尸体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满身油污，总是咧着嘴笑，喜欢吹牛的修理工，他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把巨大的扳手，身体保持着向前冲锋的姿态，被烧成了一具黑色的雕像。
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熟悉的面孔。
他们都倒在了这里。
倒在了黎明之前。
韩东晟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这些人，都是为了给他争取时间，才死的。
他们用自己的命，为他的计划，铺平了道路。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我们会记住他们的。”
他拉着刘若-欣，迈开脚步，走进了这片废墟。
他要去寻找。
寻找老周，寻找那些孩子，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生命的迹象。
他们踩着厚厚的灰烬，一步一步，走得无比沉重。
就在他们走到广场中央的时候。
“咳咳……咳……”
一阵微弱的咳嗽声，从一堆倒塌的废铁后面传来。
韩东晟和刘若欣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老周？！”
韩东晟不顾身上的剧痛，朝着声音的来源，飞奔了过去。
掀开一块扭曲的铁板。
他们看到了。
老周正靠在一堵断墙下，浑身是血，一条腿被变形的钢筋死死地压着。
在他身边，那几个孩子，正挤成一团，瑟瑟发抖。
爆炸发生的时候，老周拼死将孩子们推进了这个由废铁和断墙形成的狭小空间里，用自己的身体，为他们挡住了坠落的火雨和冲击。
他活了下来。
孩子们，也都活了下来！
“东晟……若欣……”
老周看到他们，那张被硝烟熏得漆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们这两个小家伙……命硬……”
“老周！”
刘若欣哭着扑了过去，那几个孩子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纷纷围了上来。
韩东晟用尽最后的力气，搬开了压在老周腿上的钢筋。
“我们活下来了……”老周看着韩东晟，又看了看那些孩子，浑浊的眼睛里，泪光闪烁，“我们都活下来了……”
是啊。
活下来了。
在这场惨烈到极致的战斗中，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终究，还是有人活了下来。
就像那烧不尽的野草，只要还有一粒种子，就能在春天，重新染绿整个荒原。
韩东晟抬头，看向东方。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一轮红日，正挣扎着，从地平线的尽头，缓缓升起。
金色的阳光，穿透了弥漫在废墟上空的硝烟和尘埃，洒在了这片焦土之上，也洒在了他们这些幸存者的脸上。
带来了久违的，温暖。
“哥，你看……”
刘若欣拉着韩东晟的手，痴痴地看着那轮日出，脸上还挂着泪痕，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是日出。”
“嗯。”韩东晟反手握紧了她的手。
“真美啊。”
“是啊。”
韩东晟看着那轮新生的大日，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感受着背后那片冰冷的结晶，感受着身体里那股蠢蠢欲动，却又被自己死死压制的力量。
他知道，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这只是一个新的开始。
教堂区的神父，那个幕后的黑手，还活着。
这个危机四伏的末世，也远没有到和平的时候。
但，那又如何？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妹妹，看了一眼劫后余生的老周和孩子们。
只要他们还在。
只要他必须守护的人还在。
就算是神，也别想轻易夺走他们的明天。
他转过头，对着刘若欣，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走吧，我们该离开这个伤心地了。”
那轮象征着希望的红日，终究还是彻底升上了天空。
阳光的温度，驱散了清晨的寒意，却驱不散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那片名为现实的阴霾。
希望，是奢侈品。
生存，才是必需品。
“咳……咳咳……”老周的咳嗽声，将众人从短暂的温情中拉了回来。
他嘴唇干裂，脸色因为失血而呈现出一种骇人的灰白。那条被钢筋贯穿的腿，只是做了最简单的包扎，暗红的血液，已经再次浸透了布条。
几个孩子围在他身边，小脸上满是恐惧和饥饿。
他们赢了。
但他们也失去了一切。
食物，药品，干净的水源，甚至是赖以生存的庇护所。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场冲天的大火中，化为了灰烬。
韩东晟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泡在了冰水里，又冷又沉。
他身上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自己也已经到了极限。主动引爆污染力量的后遗症，远比他想象的要恐怖。
他的身体，现在就像一个被抽干了水的池塘，只剩下皲裂的池底和垂死的鱼。
责任，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再次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是压在了他那片狰狞的，已经蔓延了整个后背的黑色结晶上。
“若欣，你在这里照顾老周和孩子们。”韩东晟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哥，你要去哪？你的伤……”刘若欣担忧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