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姜静姝看着裴景曜状似平静的模样,知道这是他真正发怒的前兆。
她觉得,裴景曜不是对着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发怒。
一个异国公主,在宴会上突然离席,又“恰好”冲撞了正怀孕的皇后。
这样的事,实在是未免过于巧合,让他起了疑心。
“跪下!”安远公主厉声呵斥。
阿史那云哪里见过额娘这样凶的样子,立刻跪在地上,不敢同裴景曜对视。
“跟皇后道歉!”安远公主继续道。
阿史那云胡乱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哭腔,“皇后娘娘,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句并非故意,便可以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裴景曜冷眼看她,“皇后腹中是朕的龙嗣,你若真的伤了她,便是谋害皇后,谋害龙嗣。”
“你可知该当何罪?”
“我、我……”阿史那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朝着姜静姝的小腹看了一眼。
她哪里知道姜静姝怀了孕,而且,她本来就不是故意,跳下来时,根本没看到旁边有人。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阿史那云被裴景曜毫不留情的语气一吓,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安远公主立刻跪在地上,想替阿史那云求情,被裴景曜一个冷冷的眼神逼了回去。
姜静姝看着二人,裴景曜对嘉宁公主从不动怒,反观安远公主,他们二人虽是名义上的姐弟,但显然关系并不亲厚。
“若龙嗣或是皇后身体有损,不管有心无意,莫说是一个南绍公主,便是整个南绍,都脱不了干系。”裴景曜语气冷厉。
这番话,自然不是说给一个16岁的少女听的,而是给在场其他人。
尤其是那位始终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南绍太子阿史那苍。
阿史那苍面色微变,跪在地上朝着裴景曜行礼:“陛下请息怒,舍妹实在顽劣、不知轻重,险些伤害了皇嗣,理应受到严惩。”
说着,他看向姜静姝的方向,“如何惩治,悉听皇后娘娘的吩咐。”
听到这话,本就被吓得掉泪的阿史那云面容更加惊恐,直接哭嚎起来。
姜静姝知道自己并未受伤,裴景曜恐吓南绍的意图也已经达到,没有继续苦苦相逼的必要。
“陛下,”姜静姝轻声道,“臣妾身体真的无碍,她只是让臣妾有些害怕,并不碍事。如今公主同样也受惊,便算是扯平了。
现在公主哭得这样伤心,不若先让公主回去歇息,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因此伤了和气。”
说着,姜静姝轻轻挽住了裴景曜的手臂。
裴景曜的眉峰微敛,身上冷冽的气势总算是柔和了几分。
他低头看姜静姝,眼中犹有余怒,但变得柔和了许多。
“也罢,既然皇后替你求情,朕便从轻发落。南绍公主阿史那云冲撞皇后,便罚禁足公主府三日,闭门思过。
安远公主、阿史那苍,你们身为亲人,也有管教不严之责,这三日由你们亲自监督。”
“禁足”二字说出口,姜静姝便察觉到阿史那苍的脸色微变,然而很快便归平静,仿佛她刚才看到的是幻觉一般。
“谢陛下。”安远公主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连忙拉着阿史那云跪在地上。
裴景曜伸手将她扶起,但没有管同样跪下的阿史那云。
阿史那苍朝着裴景曜行礼,随后不着痕迹地将跪在地上大哭的妹妹也拉了起来。
“谨遵陛下旨意。”
“好了,下去休息吧。”裴景曜被哭声吵得头痛,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淡,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安远公主、阿史那苍,还有惊魂未定的阿史那云,带着几位侍女一起,匆匆便离开了御花园。
姜静姝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南绍带了这么多的人过来,想必是曾料想过,给裴景曜这个初登基的新皇一个下马威的。
以为他根基不稳,便能随意拿捏,不成想,先遭受了这样的对待。
走回宫中,裴景曜小心搀扶着姜静姝,“传太医,立刻前往栖梧殿。”
流萤领命前去,姜静姝则跟随着裴景曜,回了栖梧殿内。
“今日陛下如此大发雷霆……是疑心公主做出此事,是受人指使?”姜静姝试探着问。
裴景曜冷峻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晦暗不明,他抬眼看着姜静姝,摇了摇头。
“并非如此,只是想到差一点你便会受伤。”
裴景曜凝视着她,“何况,她并非孩童,已经十六岁,都到了可以嫁为人妇的年纪。不过是被那个兄长跟安远公主宠坏了罢了。”
“倒是你,实在是心软。”
“臣妾只是觉得那孩子并非有意。”
“太皇太后在人前也是慈悲的菩萨模样,南绍人大多野性难驯,你心性太过慈善,不必如此替他人说话。”
“何况,他们来宫中本就不怀好意。”
“所以,陛下才将他们禁足?”姜静姝忍不住试探着问。
裴景曜微微颔首,“朕只是想看看,被禁足后,他们还能掀起什么波浪来。”
待到太医来为姜静姝号脉,确定她身上没有丝毫伤痕,就连惊吓都没有受到后,裴景曜才放下心来。
“今日朕还有要事处理,你早些休息。”
离去前,裴景曜深深地看了姜静姝一眼,将她揽在怀中轻拥,“这几日,务必注意安全。”
姜静姝点了点头:“臣妾知道了,陛下放心。”
裴景曜这才放心离去。
……
这之后又过了三日。
姜静姝始终为即将到来的端午节,与安远公主的到访忙碌。
裴景曜再度加强了宫内守卫,还又将燕回再度派到了姜静姝身边保护。
今日,她正在宫中核对着宴席的流程,突然有宫女禀报,说是安远公主前来拜见。
她有些意外——为何刚解除禁足,安远公主便要来找她。
“快将公主请进来吧。”
“皇后娘娘。”
虚弱柔弱的嗓音响起,姜静姝抬起头,看到安远公主依然是前几日那般病弱憔悴的模样,眼眶甚至微微红肿,像是哭过。
作为一个年岁颇长的一国之后,按理说应该气势不怒自威。
然而……安远公主虽仍然貌美,但看起来却有些怯懦。
“公主。”姜静姝朝她微微点头。
安远公主没有与她多加寒暄,反而开门见山:“皇后娘娘,我有一事相求……”